沒多說,沉默的跟在何小西身後。
也有他不知道怎麼安慰何小西的原因。此刻的何小西面目陰沉,彷彿臨界於隨時爆炸的邊緣。
陸友財覺得多做事,少說話,幫她把難關過了,比說安慰的空話強。
船在水面輕輕劃過,船槳在水裡嘩嘩作響,水面波光粼粼。天水之間,陸友財覺得何小西比這一切都還要美。
少年的心事全在手中提著的一個罈子裡。
船行至對岸,何小西跳上岸,把船固定好,搭上跳板。乘客陸續走上岸。
陸友財經過何小西旁邊,鼓起勇氣,把罈子遞到何小西手上。
何小西一路上都看到陸友財提在手裡的罈子。比家裡的鹽罈子和裝板油的罈子差不多大,比成人的拳頭大一些。何小西還以為他提著是要順路去送貨呢。
“好……吃。”少年的眼睛裡全是期盼。如果拋開前世的恩怨,他也算是一個不錯的人。看何小西不接,陸友財把罈子放在何小西腳邊默默走開。
何小西只得把罈子提回船上。開啟一看,滿滿的喋嘍龜(知了猴)。全部用油煎過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兒。這麼一罈子喋嘍龜,摸到並不容易,至少需要一兩個夜晚。
有一瞬間,何小西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一個單純少年的滿滿的心意。
何小東到來的時候,遠遠看到何小西捧著一隻小罈子發呆。
逃避著大哥問詢的目光,何小西心慌慌落荒而逃,生怕走慢了,大哥問起來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真實想法。
各方人相繼到來。何小西跟著大哥從鄰居家借來各式各樣的凳子給客人坐。
大家互相謙讓著入座。同族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和村長被人讓到上首坐下。
屈氏雖然是女流,但在村裡口碑好,有威望,本該讓到上首。但她笑笑,擺手拒絕:“老婆子跟何家老三媳婦坐一起,你們爺們兒坐一起好說話。”執起何三嬸的手坐到一旁。
只陸家的大伯父跟人坐到上首去。
何小西知道,平日裡屈氏都是隨丈夫就坐的。她今日如此,是為了照顧何家三嬸,怕何三嬸一個單身女人坐在一群人中間別扭。心裡對屈氏更是敬佩。
大家坐下,開始略做寒暄後就進入正題。
聽完何中槐所給出的分家方案,大家互相看看彼此,均有點不敢相信。
何小東按照何小西的吩咐對分家方案先提出質疑,直接劍指村長:“我們這些年跟著家裡過,一分錢也沒存上,不分給我們房子就只能住露水地了,村裡的倉房能不能先撥兩間給我們住著,什麼時候攢上蓋房子錢,看看村裡能不能給我們劃塊宅基地,我們就自己建房子。還有地,您給問問誰家的地往外賃的給我們佃些,也能餬口。”
以退為進,把村長先推出來做急先鋒。
何小西早把何中槐給出的分家方案宣揚了出去,村裡人都猜著這家不好分,必然要吵起來,等著看他們吵架呢。誰知這一等二等沒一點兒聲響,就有人上門來打聽。
漸漸何家院子裡聚了一堆人。有人蹲著嫌累,使喚跟來的孩子回家拿凳子。還有人趴在門邊,屋裡說了啥,就出來傳話,院子裡人彷彿看一場現場直播。
村長感覺有點撓頭,這互助組開始施行,誰家還會往外佃地?再說了,就算有人發癲,願意往外佃,這政策也不允許啊。
隊長瞪一眼何中槐:“政府分地的時候是按人頭分的。你祖上的東西你們願意怎麼辦,我們管不著,但這地不是你家祖上的,怎麼分由不得你們,得按政策來。”
村裡的倉房在村長家老宅的旁邊,現在被村長的弟弟,四隊隊長佔著呢。村長覺得讓自己弟弟騰出房子有些困難,自己老孃那一關就不好過。
“村裡暫時沒有閒房子,自來分家,都得給兒子安好窩,既然你們還沒準備好,我看著要不你們這家就先別分了。”
何中槐和何小東都不願意再攪和在一起過。但何中槐被何小西卡著了七寸。分家的願望更迫切一些。他下意識就反對:“不行,這家必須分。”話說地快地讓人覺得涼薄。
何小東覺得答想分家讓人看不起,答不想分家不對自己心,沉默坐在一旁沒吱聲。
這種正式場合,水洞村這樣的封建小山村是不允許女人摻合的。何小西不能進去,進去的話只會被人訓斥個沒臉。
何小西只能等著劉氏按捺不住進去。那麼她就可以跟緊跟其後。
屋裡村長在訓斥何中槐:“誰家分家,不是安排好了才分?你這兩手一拍,嘛嘛沒有,分的哪門子家,真是胡鬧。”
村長陸友強私心並不重,本身人還是蠻好的。就是因為沒兒子,在他老孃跟前直不起腰抬不起頭。他兄弟佔了村裡沒收上來的地主家的那兩間屋。為了幫他兄弟把那兩間屋摟到自家去,村長也是赤膊上陣,吃相難看,直接跟何中槐懟上去。
第四十六章愚孝的村長
為什麼何小西讓何小東非得要提那兩間倉房借來用的事兒?就是那日去借藥罐的時候聽到別人議論。說是村長的弟弟,把公家的房子佔了兩間去。
在村長陸友強想來,要是何家真困難。他就是再為難,也會跟他老孃提,把這兩間房子讓出來。這讓人生氣的是,不是真困難的何中槐給他來這麼一出,在他看來就是找他麻煩。
往深裡猜疑,就是看他給他兄弟扒拉那麼點好處,眼紅病犯了,也想分潤一些。
想到這些,村長語氣更加惡劣:“都是老爺們,哪能由著老孃們兒當家,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也得有個度,你們真分家也能分,沒有這樣的分法,新中國新社會了,這思想覺悟要提高。”
對於村長的話,其他人雖然也腹誹一番。但有了村長打頭陣,別人也就沒有壓力了,紛紛發言。大家七嘴八舌,有勸何中槐不要太偏心的,大面上得能過得去。還有乾脆劃出道道,給出公正的分家方案。
劉氏在門旁站著,眼瞅著分家的事在一群人嘴裡就要拍板定案,再把持不住蹦了出來。
劉氏一貫面甜心苦,一般都是躲在後面使壞。不是迫不得已,不會自己親自上陣。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何小西的應對方法是對的。只是村長比預想的還要給力。
這人愚孝的程度也是沒誰了。就他家媳婦和閨女,在他老孃手底下過得,連童養媳都不如。
劉氏進到屋裡,提著水壺給眾人倒水,惺惺作態道:“為了我們家的事,勞累大家了,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