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邊上的荊思瑤也沉默了。
拋投器被再一次拿了出來,應嶠自己操作。
一次、兩次、三次……
激浪中,繩索終於被貓頭礁上的小青年抓住。
他按著應嶠的引導,將繩索綁到了礁石上。
岸邊人搭建了簡單的系統,應嶠脫了雨衣就要下水,卻再一次被人攔住。
是個年輕的消防員。
“我下去吧,”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們職責所在。”
“一會兒救人有的是機會,”應嶠笑了下,指指水下的暗礁群,“這片區域我比較熟悉,我先過去把繩索重新固定一下,固定完了還得靠你們把人救回去。”
他說的在情在理,其他人也沒有再堅持。
應嶠將兩件救生衣紮在腰上,連線好繩索,循著洋流的方向,從左前方處礁石群下水。
駭浪如雲,人甫一入水,就被海水淹沒。
待得海浪退去,才又見他胳膊上的裝了應急燈的隊徽閃了那麼一下,隱約照出個仍舊站立著的人形。
走了幾步之後,暗礁群地勢下落,他整個也沒入水中,靠著水的浮力循著繩索往前游去。
暗礁群起起伏伏,風浪中的應嶠,同樣循著水下的地勢時高時低地沉浮起落。
岸上的人心急如焚,卻也不敢直接將安全繩拉起——正如應嶠所說,礁石那一頭的安全結是個純外行綁的,繃太緊極有可能滑脫。
許漫蹲在一塊避風的礁石後面,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即便在這樣的風浪裡,壓根沒人能注意到她。
應嶠登上貓頭礁的瞬間,一個巨浪正好拍來,將尚未站穩的他狠狠地拍回了水裡。
岸上的人嚇了一跳,卻只能徒勞地看著他在水中沉浮掙扎。
風浪實在太大,他連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站起來。
礁石上的女孩也急得哭了出來,失控地喊,“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知岸上和水裡的救援人壓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只是悔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步回到主島。
許漫在應嶠跌倒的一剎那跳了起來,手腳並用地跑到現場指揮所在地。
荊思瑤被她撞得差點跌倒,回頭看到她臉上的惶然和驚恐,又把話嚥了下去。
“人好像暈了過去,可能撞到礁石了。”現場指揮冷靜地分析道,“剛子、王茶你們幾個聽我口令,試著把安全繩提起10公分——林泰和盛輝,你們倆準備下水救援。”
“好!”
“一、二、三!”
安全繩第一次被真正意義上的收緊拉起,幸運的是繩結沒有鬆脫。
繩索上的應嶠上半身脫離了海水,在水中顛簸數分鐘之後,悠悠轉醒。
他踉蹌著上了爬上了礁石,將救生衣分發給兩個小青年,再彎腰去重新固定繩結。
海水明顯上漲了不少,固定繩結時,他幾乎整個人都潛到了下面。
有個安全結實的安全繩,第二批救援人員成功下水渡到貓頭礁上。
小情侶被優先掛上繩索,戴上面罩,最先送了回來。
然後,是曾經嗆水昏迷的應嶠。
體重最重的那個青穹外聯主動要求最後撤離,反覆和其他人比了好幾個ok的手勢。
“你們先撤,我幹水上救援十幾年了,經驗豐富!”
路佳佳上岸之後,意外發現了許漫,不管不顧地撲進她懷裡痛哭。
許漫有些失神地輕撫著她後背,看著歐陽暢想扶住應嶠,給他披上雨衣。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她真以為他回不來了。
應嶠緩了緩,又站了起來,轉身去看仍舊不平靜的海面。
其他幾人已經上岸了,就剩下最後一個救援人員,還在水中沉浮。
正是青穹的那個外援。
他體型龐大,熒光橙色的衣服在發白的浪花間時隱時現,像是一艘被牽引著的橡皮艇。
意外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
在又一個巨浪襲來的瞬間,那抹橙色猛地往下一沉,隨即被高高拋起,轉瞬就消失在浪濤盡頭。
岸上緊拉著安全繩的救援人員也因為繩索突然的斷裂,而被慣性甩得“嘩啦”一下仰面摔倒,滾了一身的泥漿。
第十六章 風雨同舟路(三)
與之呼應一般,風浪更高的掀起,岸邊的光源也“啪”的一聲驀然中斷,整座海島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停電了!
許漫懷裡還抱著路佳佳,耳畔是現場指揮嘹亮的聲音:“切備用電源,準備下水撈人!保證下游待命的衝鋒舟手的照明,把人給我撈回來!”
備用電源亮起的時候,海面上早沒了外聯的身影——哪怕沒有斷電,這麼急的浪,要吞噬一個人也只在瞬間。
人命危在旦夕,雖然冒險,現場指揮還是同意了應嶠等會水的救援人員輪流下水去搜救。
下游因為沒有暗礁群,衝鋒舟也頂著風浪下水參與搜救。
然而,被礁石割斷了安全繩的胖子外聯就如斷線的風箏,一絲蹤跡也沒有。
大自然在這一刻展露出的猙獰,讓人類積累多年的智慧和力量毫無用武之地。
船隻下來,給你痛快掀翻;無人機上去,直接被強風颳墜……
指揮台通知全部人員撤離時,好幾個年富力壯的漢子直接哭出了聲。
許漫懷裡的路佳佳一直在哭,貓叫一樣呢喃著“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許漫幫她拉緊毯子,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嫌棄那個外聯在接受採訪時的高調自傲的,還記得他露著大白牙說“有信心平安將人全部帶回”時的跋扈和不可一世。
那時候,她真心有些看不起他。
在她的印象裡,救援人員就應該像應嶠那樣低調,像宋繁縷一樣對著鏡頭不自在地憨笑的。
孔雀一樣愛炫耀的男人,怎麼能有心思搞公益救援呢?
現實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她想起應嶠曾經說過的那句“咱們論行不論心”,想起野蜂倉庫牆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錦旗。
有人不在乎榮譽當然很好,但是有人在乎,在乎自己的付出換來的回報,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她臉上全是雨水,連帶著眼淚也被沖淡了。
先前廢墟里救出的傷員都已經離島了,風浪太大,總指揮不敢冒險接剩下的人離島。
剩餘的人全部和島內居民一起聚集到島地勢較高的居民區,等待颱風過境。
島上居民大多數依靠旅遊業和養殖捕撈等為生,人雖然待在屋裡了,心卻仍舊和海塘、船隻一起在外面飄著。
許漫等人被安排在一戶搞蝦類養殖的農戶家裡,主人家常年靠海為生,也早早地儲備了抗災的物資。
家裡的大水缸裡蓄滿了淡水,甚至還有一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