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許漫愣住。
應嶠卻已經把油卡掏出來遞給她:“98號汽油,加80升,密碼是6個8。”
“哦,哦!”許漫接過油卡,有些無措地下了車。
坦白說,她雖然有駕照,自己開車的機會都不多,對自助加油更是完全陌生的。
在她仿徨猶豫的檔口,駕駛座的車窗降了下來,露出應嶠肅然的臉:“有問題?”
“沒!”許漫果斷撒謊。
應嶠於是將車熄火,開了油箱外蓋,靠著座椅瞅著她。
那眼神直接而嚴厲,甚至帶點兇悍。
饒是許漫滿心憧憬,也很快承受不住,錯開眼神去看自助加油機上的使用說明。
沒吃過豬肉,好歹看過豬跑。
她按著提示摸了摸靜電釋放器,插卡、輸密碼、輸升數……
終於把油箱蓋子擰開,插入油槍後,許漫在心裡暗暗地吁了口氣。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在手裡的油槍卻冷靜得一點兒聲響也沒有。
不但油槍沒有液體輸出,顯示器上的加油數字也毫無波動。
哪裡操作錯了?
許漫更緊地扣住油槍扳機,仍舊沒有什麼變化。
今天的太陽很大,風也不小,吹得她那幾根劉海瘋了似的往前飄。
車上等待的應嶠,終於還是下來了。
Black也狗模狗樣地跳下車,保鏢一般站在他身側。
他手插著兜,班主任一般在許漫的身側站了一小會兒,轉身走到機器前,“咔擦”一聲將油槍托抬了起來。
封閉的油路終於被啟用,許漫霎時感覺到掌心的重重地油槍震動了一下,汩汩地開始往油箱裡灌油。
“考得過野蜂隊的一線隊員測試,卻不會自助加油?”應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諷刺,還帶點不可置信。
“我現在會了!”許漫雙手握著油槍,試圖積極自救。
應嶠卻明顯失望了,還是那種救不回來的失望。
兩人一狗重新上了車,應嶠的話更少了。
許漫心裡有鬼,直到進了鹿城市區,才結結巴巴想到一個藉口:“我剛想起來,我身份證讓我媽媽帶去辦保險了,忘了同她要回來。”
應嶠皺眉:“那她人不在家?”
“出境了。”謊話說得多了,臉皮也越來越厚,許漫強調,“要挺久才回得來。”
見應嶠沉默,許漫忍不住道:“幹嘛非得看我身份證——我、我有哪兒不對?”
應嶠沒吭聲,只是在心裡將她從頭到腳重新打量了一遍。
他們隊伍現在缺的是能上一線救援的隊員,這女孩太瘦,看著年紀也太小了。
就這模樣,能有25歲數?
應嶠自認看人眼光毒辣,失誤極少。
“那駕照呢?”
許漫坐著沒動,身側的目光,便繼續如火如荼地炙烤著她。
“護照或市民卡也行。”
“都、都……”許漫舌頭打結。
“要麼看拿證件登記,要麼你直接放棄入隊名額。”應嶠直接打斷她的話。
許漫無法,枯坐了一會兒,將褲兜裡的市民卡拿了出來。
應嶠只瞥了一眼,便抬頭看她:“許漫漫?”
“咳,”許漫乾咳了一聲,“這是我以前的名字,我正打算去改名,新名字就叫許漫。”
“還有年齡,”應嶠沒理她這個解釋,反而直接指出了更嚴重的“謊言”,“我們報名通知上有寫“25週歲以上”的要求吧?”
“我是上半年的生日,”許漫賠笑,“還有……你別看我年紀不大,我發育得挺早的,身體素質好,絕對正當壯年!”
應嶠的目光在她平坦如草坪的胸口掃了一下,直接落在了她努力強顏歡笑的臉上。
“20歲的小丫頭片子,不是我打算招募的隊員。”
“我……”
“下車。”應嶠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許漫瞪大眼睛,“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家?”
“我怎麼知道你家地址是真是假?”應嶠毫不客氣地反駁。
“可這是服務區啊,”許漫提高聲音,“你怎麼能把我一個20歲的小丫頭片子就這麼扔這兒,多不安全!”
應嶠沉默,半晌,重新發動了車子。
一路無言,只有黑狗咬動玩具的窸窣聲斷斷續續自後座傳來。
直到車子進入了鹿城市市區,許漫才再一次小心翼翼地試探:“應隊,不能再考慮考慮?我考核表現不算差吧?”
應嶠目視前方,彷彿什麼也沒聽到。
許漫嘆氣,“20歲和25歲,有那麼大差距嗎?你看那些運動健將,哪個不是越年輕越有希望?還有那些明星……”
她絮絮叨叨了半路,也沒撬開應嶠的嘴。
車子終於穩穩地停在了她家小區的樓下,許漫還有些不甘心,賴在副駕駛座上做垂死掙扎,“我真的特別特別想加入野蜂隊,我對公益救援特別崇拜,要不是有你們這樣的人,我……我早就沒命了……”
她看了眼他的手掌,話到了嘴邊,又猶豫了。
他這麼古板,如果知道真相,是不是……更加不願意接納她入隊呢?
可……
自己努力了那麼久,到底還是不行?
許漫覺得鼻子發酸,只是固執地瞪著他。
應嶠從沒遇到這種情況,無奈而又尷尬地坐在駕駛座上。
似乎是要哭了,哭……女人這種生物,真的是……
他偏頭去看窗外,窗玻璃卻將女孩通紅的眼眶映了出來。
野蜂救援隊的入隊考核,確實非常嚴格。
按宋繁縷的說法,能進來的簡直九死一生。
但是……他看著不遠處川流的車道,緊緊地抿住了嘴唇。
救援,本來就是充滿危險的事。
每一條生命都應該被珍重,他再希望幫助受困的人,也不想拿生命去救援生命。
哪怕以一換十,都不是他做這個的初心。
沒有九死一生的能力,又怎麼去承擔這份責任呢?
許漫久久得不到迴應,心裡那點希冀終於慢慢熄滅了。
她在衣袖底下握了下拳,有些難堪地說了句“對不起”,拉開車門下車。
太難看了,估計也被討厭了……
她走出去半米多,車窗卻再一次降了下來。
“後勤工作還缺志願者,你願意來?”
許漫驚喜地回過頭:“願意!”
應嶠點了下頭,“明天來報到吧,帶身份證。”
“嗯!”許漫忍了許久的眼淚,這時終於沒能憋住,筆直地劃過笑靨如花的臉龐,看著詭異而搞笑。
應嶠瞥了眼她的頭髮,叮囑:“下次把頭髮紮緊,長頭髮容易惹麻煩。”
許漫更用力地點頭,恨不得把腦袋給他摘下來承諾。
“隊長放心!我一會兒就去剪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