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再拖下去的藉口,最終娶了五公主為妻。
他在信中說,成婚之時他雖多有不願,但五公主是個好姑娘。
之後,又有許多話是對五公主說的。
他們成為夫妻的時日並不長久,但已能看出情意綿長。
他說:“此生此世,是我對不住阿若。”
而後他終於說起了姜家。
他沒有為姜家求情,半個字都沒有,只求皇帝放過他的母親,姜吳氏。
他說姜吳氏素來對朝政不聞不問,家中的野心她也不知半點。近來年歲漸長,身子也大不如前了,求陛下寬宥。
一封信讀完,虞謠再度哭得泣不成聲。
很快,姜渢的屍身連同遺書一併運抵京城,姜沉等主謀也被押解回去。
天子盛怒之下,姜家被抄了家,盛極一時的簪纓世家自此從雲端跌落,滿朝皆為之震盪。
於是許多訊息,連身在邊關的虞謠都聽說了。譬如皇帝為姜渢追封了侯位,為他的母親保留了誥命等等。
在姜渢離京後不久發現自己已懷有身孕的五公主虞若在姜渢下葬當日哭到暈厥,皇帝遣了一眾御醫去為她安胎,忙了整整兩日才安穩下來。
但接下來,又有唐姬被廢、幾個兒子皆被貶為庶人的訊息傳出。虞若日日以淚洗面,終至難產,誕下一男嬰後,撒手人寰。
離世前,她給孩子取名為姜正,因為正人君子是她對姜渢最深的印象。
孩子滿月時,皇帝下旨讓他承襲了姜渢的侯位。
這一切,令哀傷的情緒在虞謠心中重疊交加。
可斯人已逝,活人的日子終究還是要過下去。時間又轉過三個月,一切悲痛終於被逐漸沖淡。
夏日炎炎的時候,皇帝正式下旨冊封十皇子虞翊為太子。前後腳的工夫,軍隊又大勝了一場,匈奴被驅至大漠深處,再也無力進犯。
這也意味著,宋暨命中那一場大劫,正式消失了。
軍隊班師回朝時,虞謠的還債率上升到了90%。
回到宮中,虞謠首先因為擅離京城的事,捱了皇帝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她完全認慫,跪在地上低頭默默聽。
罵痛快了,皇帝又冷著臉,勒令她和宋暨儘快完婚。
虞謠囁嚅:“哦……”
皇帝冷聲:“你這是什麼態度!”
虞謠立刻恭恭敬敬地給拜了一個:“謝父皇,兒臣一定好生相夫教子!”
皇帝餘怒未消:“哼!”
待得完婚,還債率達到95%。
婚後不久,虞謠有了身孕。她估摸著生完孩子,還債就該完成了吧?結果生完才只上升到96%。
二胎,96%。
三胎,97%。
後來反倒是皇帝駕崩令還債率上升了兩個點,白澤解釋說這是人生大悲,宋暨跟她相伴度過喪期的過程中,感情也更昇華了一點,還債率自然也上升得多。
待得喪期結束,宋暨做了一個令她下巴脫臼的決定——他辭去將軍之位,不幹了!
虞謠自認為很瞭解他,卻被這決定砸得半天都沒緩過神,過了許久才目瞪口呆道:“為什麼啊?”
彼時宋暨正給她烤著雞,笑意閒閒地一聳肩頭:“反正也不打匈奴了,沒勁。”
“哦……”虞謠勉強接受了他這個解釋,他便撕了個雞腿下來給她吃,沒有再多說其他。
只要條件允許,他便寧可一輩子都不告訴她究竟為什麼,一輩子不讓她知道虞翊當年做過什麼事。
他想為她保留一份美好的姐弟感情。
又過半年,虞謠懷上了第四胎。
一如前三胎一樣,懷這一胎的訊息最初也是白澤告訴她的。
虞謠聽聞時很崩潰:“生孩子好累啊……能不生了嗎!”
白澤:“不能。”
虞謠:“QAQ,我覺得宋暨都不差這一個孩子……”
白澤點頭:“是。但這孩子是姜正未來的妻子。”
虞謠:“???”
白澤又說:“而且,你也該去準備下一次任務了。”
虞謠愕然,在意識世界裡和白澤大眼對小眼:“你是說……”她吞了口口水,“我會難產而死嗎?”
白澤點了點頭:“但你放心,不會讓你很疼的,我會施個法保護你。”
“可是宋暨……”虞謠在乎的不是疼不疼的問題,“宋暨得多難過啊?”
“是的。”白澤沉了一下,“按照現在他對你的感情,你去世後,他可能會想不開自殺。”
虞謠驚吸冷氣。
“可你要努力讓他再活十年。”白澤道,“因為虞翊到時候會遇到一樁動搖皇權的驚天鬥爭,宋暨雖然不當將軍了,但在朝中會一直留有威望,皇帝對他也很信任,有他坐鎮,事情才能平安過去。如果他這會兒跟你一起死了,到時候會白死很多人。”
虞謠:“……”
一時間,她連悲傷都顧不上了。
她都死了,還怎麼管宋暨?
這特麼送命題啊……
不過,她還有十個月的時間可以思考。
十個月後,慕陽長公主虞謠胎像不穩,急傳御醫。
虞謠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這孩子真是生得不對勁,前三個都生得很輕鬆,唯獨這個,讓她五臟六腑都難受得想死。
御醫不敢怠慢,宋暨也始終陪在身邊,但她的力氣還是一點點被抽出。好像是連帶魂魄一起抽掉一樣,她清晰地感覺自己在一步步走向油盡燈枯之時。
在孩子的啼哭終於傳來之時,虞謠開始大出血。
熱流從兩腿間不斷湧出,又很快轉涼,讓她覺得身下冰冷一片。御醫盡力施救,最終卻也只能表示回天乏術。
宋暨臉色慘白,拎著御醫的衣領木然良久,一拳砸在牆上。
“宋暨……”虞謠用盡力氣喊他,聲音還是低若蚊蠅。
宋暨立刻撲到床邊,看著她目光渙散的雙眼,戰慄地攥住她的手:“阿謠,我在。”
“孩子……”她啞啞道,“孩子……你給她取一個好聽的名字。”
“好,好好……我知道!”宋暨張惶不已,“你別說話,你省些力氣,讓御醫想辦法救你。”
但她搖了搖頭:“對不起……”眼淚從她眼角滑落下來。
宋暨的手猛地一緊:“阿謠……”
虞謠一分分地轉頭,看向近在咫尺的他。這張臉,在過去的幾年裡,她每天都可以看。但此時此刻,她突然回憶起了那過去的每一天。
她還記得初見他的樣子,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孩,他的眉目間也還有尚未褪盡的稚氣。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是小心的、卑微的。在那情竇初開的年紀裡,因為身份的緣故,他對她的每一分感情都小心翼翼。
後來他終於破繭而出,成了萬人敬仰的將軍。
她至今都記得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