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挑的探花郎更可信一些。
這可能是,在朝中上下一片讚譽之中,只有盧瑥安敢著下文章,有理有據地批判他政令不對的原因。盧瑥安那獨樹一格的見識,比他親點的探花隨大流的讚美更能讓秦敘難忘。
而且,那盧瑥安無論是作為棄夫被人趕出家門也好,或是作為敢於進京的逃犯也好,在這兩種假設之下,他都竟然還能專心於微雕,耐心給核雕上色,不見埋怨,不見畏縮,心性之闊達,心態之沉靜,遠並非常人可比。
密探見秦敘放下了密信,俯首詢問道:“既然那位哥兒是個逃犯,請問屬下需要把人直接緝拿歸案,以及從旁提醒王爺小心小人麼?”
食指的指尖輕點著桌面,秦敘只沉吟了一瞬,便回道:“不用,既然慎臺關注此人,就讓慎臺自己親自徹查。”
“是。”
……
被奉旨放過,得以逍遙法外的盧瑥安,因此可以住在福親王的別院裡,安心替以往的核雕作品上漆,過一段愉快的日子。
吃著福親王親自推介的京城美食、觀賞福親王庫存的無數珍藏、讀著福親王推薦的祖傳話本子,坐等父親盧達能帶著聘禮單子和吳英祈的八字上京,盧瑥安逍遙法外的生活,不可謂不愉快。
相由心生,愉快度日的盧瑥安,他那上翹的唇角,他那飛揚的眉色,以及那在福親王的美容妝品推薦保養得越發水潤細膩的肌膚,讓他相貌大有改善,外面的捕快更是尋不到他了。
在這段日子裡,雖然盧瑥安本人幾乎沒有出門,可是,關於他的某部分傳聞,卻傳遍了整個京城。
這還得從核雕說起。
當盧瑥安把賣給福親王的核雕作品都上色晾乾好,福親王當然會喜滋滋地收了,並且把那枚嶄新亮澤的歲歲平安又送了一次,親手給他親兄秦敘系在腰間。
而在盧瑥安上色完工之前,秦敘身上和福親王的身上,都沒有核雕可戴。
秦敘身上只有龍紋玉佩一件飾品,看起來和之前無異。
眾人都不知道福親王曾經帶著盧瑥安的文章找秦敘密探,並且勸說成功的事。
因此,在盧瑥安漆工未完之前,簡樸之風越發盛行。
可福親王除了點卯,在其餘日子裡,出門依舊穿得花枝招展。
他一出門,不說姑娘哥兒們的會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連男人們都不禁對他注視。沒辦法,穿得鮮亮好看,就是比一水兒穿得灰撲撲的眾人亮眼太多。
許多人都因此而看不慣他。
連都察院的老御史們,都因此而勸過福親王:
“王爺穿著美觀,的確賞心悅目——”
福親王深以為然:“謝謝讚賞,本王也是這麼覺得的。”
“可連聖上自己都穿著從簡,由此推行到全華夏。王爺何必和聖上作對,而不幫聖上把風尚推行呢?”
福親王把盧瑥安勸說秦敘的話給搬了出來:“人人都像本王一樣穿著好看,這是國力強盛的表現之一嘛。你說本王穿得好看,是和皇兄作對,怎麼會呢,皇兄長得最俊了,不像本王,需要人靠衣裝。而且皇兄沒有說不準本王穿。”
言下之意,聖上本人都沒有指責親弟弟,外人瞎勸個什麼呢。
背後的指指點點的多,上奏說福親王風氣不好的也不少,像都察院的老御史們敢於當面勸的不多,福親王也就給勸回去了。不過,當蔡先生也親口勸說時,福親王給勸回去的態度恭敬了不少。
☆、糟糠原配·三更
蔡伯年不僅僅是隱世文豪,還是秦敘在邊關屯墾戍邊的幕僚、師父,被秦敘敬稱為先生。秦敘長年戍邊,戾氣未消,得時常練字靜心,當蔡伯年也來京居住,秦敘便會去蔡伯年處練字,順便商議政事、詢問意見。
只是,到現在,秦敘登基五年,已經幾乎不問意見,只來蔡伯年處練字,一續當年戍邊情誼。
連秦敘都要敬稱為先生的人,福親王當然不敢不尊敬。在蔡伯年賀壽當日,福親王向都察院請了假,特意一早就過來了。
來到蔡府門前,福親王意外地看到了自己放在盧瑥安身邊的眼熟護衛,以及自家的那輛稍微低調一點的馬車,好巧盧瑥安從馬車裡掀開門簾下來,和福親王撞了個正著。
福親王驚奇道:“盧大師怎麼知道我會來這?”
盧瑥安託著一個小小的禮盒,回道:“不知,今天是蔡先生的大壽之日,我特來慶賀,順便來還蔡夫人當日的銀子之恩。”
福親王這就有點好奇了,而此時蔡府的守衛認得福親王,主動為福親王開啟大門,又通傳進去。盧瑥安與福親王一起進門,順便簡短解釋道:“臨幸出發雷恩寺當日,虧得蔡夫人相贈的銀子,我才能在雷恩寺那邊支撐了那麼久。”
“原來如此,”福親王解了疑惑,又有了新的疑問:“那你是怎麼和蔡夫人結識的呢。”
盧瑥安知無不言:“兩年前吳家小哥到安平書院求學,蔡先生是他的師父之一。而蔡夫人也喜愛他,我的手藝又過得去,於是把書院的新木桌交給我雕制,讓我掙得銀子供他念書。”
“你掙銀子供他念書……”福親王親耳聽見這事,又想到現狀,真心替盧瑥安不值。可他派去淮揚取證的人還沒回來,暫時不得確切證據,不能真正上奏彈劾。
盧瑥安好奇道:“你呢?”
福親王隱瞞了一部分,其他如實回答了:“蔡先生是我家兄長的先生,今天蔡先生祝壽,我能休假,可以先來,稍後我兄長就來了。”
“哦。”原來如此。
沒想到,被吳英祈看不起的蔡先生,竟然是一位帝師。
而福親王還在想著盧瑥安辛辛苦苦供探花唸書卻最終被拋棄的事。
但見盧瑥安神色如常,當見到蔡伯年和蔡夫人前來相迎時,盧瑥安滿臉笑意,祝賀的說話一串又一串,完全沒被往事困擾到,福親王的心情才平復了一些。
那邊蔡伯年和福親王在前院談天,這邊蔡夫人把身為哥兒的盧瑥安領到後院裡去,把盧瑥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容有些驚喜,她問道:“瑥安你來了,看你穿得比以前好,雷恩寺的日子看來過得也不錯?”
福親王親自監督織造的衣裳,何止不錯,簡直是全京城最為美觀的了。
今日盧瑥安穿得一身月白衣袍,衣襬上繡著一支支清秀雅緻的青竹,隨著盧瑥安移動腳步,青翠修竹如同被風吹過一般,清淺的竹葉隨風擺盪;祥雲紋鑲邊的衣領、袖口各處,也藏著修竹暗紋,是盧瑥安給紋路的花樣給了些意見,讓本來繁複而華美的衣物,改造得溫文雅緻。
無論有沒有改造,現在的穿著,和第一次來蔡府時的落魄根本不能相比。
盧瑥安便含笑點頭,順手送上自己的新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