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柔滑細嫩,這桐油抹上後閃著微光,似有晨露在花尖兒上微微顫抖。
以致於,他弟明明在送行,卻時不時回頭看幾眼,滿目不捨,彷彿連一個上油的細節都不想放過。
秦敘面色微沉。
雖然他弟記性不好,但耳目聰敏,不算愚鈍,現下卻把精力用錯了地方,整日遊手好閒。
福親王自己卻不這麼覺得,他在把秦敘送到馬車上時,距離盧瑥安遠了,確認盧瑥安聽不到了,福親王秦慎才靜悄悄地說道:“皇兄,您知道我今日發現了什麼了嗎!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盧大師的字跡和吳探花的幾乎一模一樣但是盧大師的字寫得比較好看了!”
“哦?”
“原來吳探花的字是向盧大師學的!”福親王把今早的結論告訴了秦敘,並義憤填膺道:“今早去的是盧大師父親的友人家,鄧叔一見到我,就以為我是吳探花,陪夫人同去拜見他。原來盧大師曾經是吳家的夫人!但是據說沒有婚書,所以一到京城,吳家就拋棄師父,把他給趕出來了,那探花原來不是什麼好人——”
秦敘擺了擺手,打斷道:“朕對這等事不感興趣。若果你要彈劾官員,按律法蒐集事實證據,寫明再上奏,你應該知道。”
空口無憑,的確不對。被指責了,福親王秒慫,只得垂下腦袋回道:“……是的,皇兄。”
按規程是應該這樣做,但,他皇兄登基之後日理萬機,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什麼小事都默默地聽他分享的皇兄了。
福親王這會兒還挺傷感的。
“朕見你整日無所事事,茫茫度日,既然你難得對彈劾官員有興趣,明日便去都察院領命罷。”秦敘說罷,唇角半勾,侍從來關上了馬車的簾子,遮住了他微勾的嘴角。
福親王見不到他兄長的神態,還沉浸在傷感的世界了,此刻送別,條件反射的慫巴巴的應了一聲:“哦,好的,遵命。”
等秦敘的馬車駛遠了,福親王才反映了過來:“啥?!”
都察院?!
他明天不能遊手好閒到處玩兒了要去點卯了??
這可真是個晴天霹靂!!
福親王的心情賊複雜。
都察院就是當朝彈劾官員的御史們待著的地方,個個說話了得。雖然在都察院裡能更好地幫到盧大師,可他平時閒散慣了,突然要去當值點卯,舒服的日子到頭了;而且,他一直記性不好,除了買買買之外什麼都不會,不知道去了能做得了什麼,想幫盧大師都不知道怎麼幫。除了開口請皇兄的人去查,他也不會別的了。
不過既然皇兄都安排他去了,而且是在他空口舉報探花之後安排他去!
對他簡直非常好了,果然是親兄弟!這事必須做成!
福親王想到這裡,心裡又快活了起來,渾身都充滿了幹勁。
☆、糟糠原配·二更
福親王幹勁十足,回到盧瑥安的身邊,繼續靜靜地看盧瑥安上色,他滿臉喜悅的神色都掩蓋不住。可畢竟目前事情還沒辦成,他只能憋住不說!
只能憋住!不能讓盧瑥安空歡喜!
反觀盧瑥安的神色,就平靜得多了。
盧瑥安還是第一次給核雕上漆,原身從來沒有給桃核上漆過,是盧瑥安自己根據原身當木匠時上漆的經驗,作出調整,一點一點試驗的。
給小小的桃核上漆,也非常考驗手工。核雕微雕纖毫,最好是每一層漆料都能一筆刷過、保持原有的細膩雕工。漆油要是沾多了,會填埋核孔,破壞核雕的輪廓;如果上慢了,會讓多餘的漆油凝結成滴,在微小的核雕上疊加透明的水滴狀輪廓。
一筆一筆,精工細緻,每一件作品都凝結了盧瑥安全神貫注的心血。儘管盧瑥安相貌普通,算不上什麼貌美哥兒,但他那專注的眼神、他雕漆桃核時靈活的巧手,都深深地吸引著福親王的目光。
光看盧瑥安這細心上色的姿態,要是今天沒去鄧叔那,誰能猜到盧瑥安不久前才遭逢被夫家拋棄的大事?!
被好不容易金榜題名的夫君趕出家門,盧瑥安全無怨言,不會自怨自艾,也沒有蓄意報復,反倒拜訪長輩、想孝順父親、還能為朋友埋首精心上漆,雙目炯炯有神、精神飽滿,手上的動作如心態一般平穩。這種沉靜的姿態,深深地感染了福親王。
換位思考一下,今兒皇兄不聽他的空口舉報、反而指責了他,福親王都已經覺得很受傷了,如果他被皇兄趕出京城……
光是想想,都覺得難以呼吸,不知盧瑥安和那探花郎共苦了多少年,之前又是怎麼熬過去的?福親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看著盧瑥安一筆筆刷漆,觀賞著那些栩栩如生的作品一個個變得光澤亮麗,對盧瑥安越發敬佩了。
像福親王這麼想的,還有秦敘。
早前得知他弟和一個外地來的哥兒走得近,秦敘便派人去查盧瑥安。雖然,今天才確認了他弟和盧瑥安並沒有過於親密的關係,對盧瑥安不需要過多關注了,不過,今早讓手下查來的結果還是給報了上來。
當批覆完奏摺之後,秦敘看到手下遞上來的那封初步查探得出的、關於盧瑥安身份的密信,心裡不由得又起波瀾。
密信上顯示,密探查得盧瑥安寄放在雷恩寺山腳下的身份文書,又查過卷宗,得知盧瑥安籍貫太州淮揚,祖上是淮揚聞名的木匠傳人,未有婚配的記錄。
而讓密探堅持上報的原因是,這兩日與福親王過從甚密的盧瑥安,竟然還是個待緝拿的逃犯!
在密信之上,逃犯案件內容被詳細抄錄。
指認盧瑥安偷竊的、來報案的,正是今年的新晉探花吳英祈。
吳英祈一月前報案,說盧瑥安是他家的雜役長工,於報案當日,在打傷吳老太太后突然失蹤。
隨盧瑥安失蹤而不翼而飛的,有吳英祈買來準備送給孃親的一支蓮紋花絲金釵,以及銀子若干。為了幫助緝拿小偷,吳英祈還親自畫了盧瑥安的畫像。
密信上有附臨摹的逃犯畫像一份。
儘管吳英祈指控的,和秦敘今天見到的盧瑥安,是同一個人。但畫像上的人神情憔悴、面目可憎,與今日談吐不俗、落落大方、顯得精神奕奕、穿得和他弟弟一樣華美的盧瑥安,在氣質風貌上完全不同。
畫像根本看不出來是同一個人,怪不得盧瑥安逍遙了一個多月,都沒被抓住。
而吳英祈指控盧瑥安的罪行,與他弟福親王今天空口舉報吳英祈的也截然相反。
盧瑥安雕工細緻、有著遠見卓識;而吳英祈文采卓絕,是他親點的探花。一個說是沒有婚書、被探花郎拋棄;另一個卻說是盧瑥安只是個雜役。誰是誰非,目前沒有確切的證據。
可秦敘竟然暫時覺得,是那隻見過區區一面的盧瑥安,比他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