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反心情。現如今見到真人,他當然是要拿小時候聽到的傳奇故事與幸原公子本人逐一核對。
李衍就問崔渚了,你三歲識字五歲寫詩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幸原公子”的名號是誰取的?頂著“神童”光環長大又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那崔渚便耐心地向宜安表妹解釋:“三歲識字五歲寫詩”是鄉里人的以訛傳訛,他和族中其他兄弟一樣都是到了年紀才去書院識字唸書。小崔渚並沒有比其他孩子聰明多少,只是於詩書一道略有領悟罷了。
“幸原公子”的名號都是鄉里人的謬讚,至於“神童”一說更是妄言,或許是“幸原公子”的事蹟傳出幸原之後,又被好事者添油加醋、誇大其實了罷。
崔渚越是謙虛,李衍就越是覺得幸原公子光芒萬丈完美無雙。
人說由愛生恨,放在李衍身上卻是由恨轉愛。端王殿下十幾年來對崔家表哥的嫉妒羨慕,全都化作一腔了仰慕之情。
每每見到崔渚,李衍便雙手托腮崇拜萬分地盯著表哥,一雙星眸閃爍晶亮,雙頰更是燦若桃花粉糯可愛。
不管崔渚在說什麼話,只要看到宜安這副嬌憨神態,便是心神不寧口乾舌燥。看他現在這副侷促模樣,哪裡還有名動家鄉的幸原公子的風度?倒像是情竇初開的普通少年了。
但崔渚心裡很清楚,宜安表妹是端王屋裡的人,他是萬萬不能對她動心的。
於是,崔渚就專注於手頭繁瑣的任務,認認真真給李衍講解教導,不願再多說一句閒話了。
李衍雖然願意聽崔渚講課,但聽久了也難免無趣。
什麼田地莊園、四季經營之類的事情,本就是幕僚門客去考慮的,他身為王爺只要拿主意就好了,何必事事親力親為?為誰辛苦為誰甜呢?
這廂崔渚不辭辛勞地為李衍講解指點。那廂李衍聽得累了,便假稱病累想要溜出去玩。
但是幸原公子一到正經事兒上便十分嚴格,饒是李衍裝病裝得再像,崔渚也毫不動搖,非要抓著李衍把事兒做完才能罷休。
端王既然有心栽培表妹,表妹就千萬不能辜負殿下期待。都說以色侍人不可取,以才事人方能長長久久,崔渚此番也是為了宜安表妹的前途打算。
李衍叫苦不迭又無法辯白,心思一轉,又尋了個迂迴路數。
既然崔渚要他認真做事聽講,李衍便直接坐到崔渚身邊,緊緊地貼著崔渚的身子。
崔渚說上一句,李衍就眨眨眼誇上一句“表哥真厲害”。語調嬌柔嫵媚極了,直把崔渚聽得臉色一紅,又從端正嚴肅的幸原公子變成了情竇初開的少年郎。
崔渚還強自鎮定,輕咳一聲道:“宜安妹妹,你別再這麼說話了。”
李衍裝作沒聽到,假模假樣地說:“雁洲哥哥,你在說什麼呢?再說一遍。”說罷,便挪動膝蓋貼得更近一些,又將耳朵湊到崔渚的唇邊。
崔渚嗅著宜安髮間清香,再低頭看她側顏,烏黑睫毛籠著水靈靈的眼眸,清麗面容帶著一分狡黠,更顯活潑可愛。
崔渚勸道:“你我兄妹雖然清清白白,但難保旁人不會多想,若是叫端王知道你這樣不懂……”
李衍忍笑忍得快要斷氣,又裝作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說:“哥哥想說我不懂什麼?你想說我不懂禮數?還是不懂羞恥?”
崔渚背過臉去,道:“你、你這個人不懂道理的……”
李衍哈哈大笑,說:“那哥哥就更要身體力行好好教育我了?是不是?”說著,便雙臂一環,將崔渚的左胳膊緊緊地抱在懷裡。
崔渚只覺表妹的胸脯溫軟又平坦,登時叫他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夜:那夜他病重淒涼、孤苦伶仃,而表妹就這樣不管不顧地闖進來洗竹苑,還強行把他抱進懷中粗魯照拂……
崔渚渾身一震,忙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左臂,再將李衍推到一邊。
到了此時,李衍都不需要再裝病,崔渚就會主動打發他出去玩。
崔渚本來想著一邊做事一邊教導表妹,但到頭來,這些繁瑣任務還是由他一人包辦了。
李衍從前還覺得每次去洗竹苑都得扮女裝太麻煩了,但現在,他總算是在男扮女裝之中尋到了一些妙處。
若他沒有裝作女子的話,崔渚怎麼可能這麼好打發呢?
看來男扮女裝也會是有一定好處的。
如此時間一長,李衍不但對女子身份沾沾自喜,還漸漸對衣裳首飾胭脂水粉有了自己的偏愛喜好。
除了當初從母親那兒“借”來的舊衣以外,端王殿下又差人從府外訂做了幾套新裙裝,俱是時興的樣式和麵料,比李崔氏那些華貴宮裝要輕盈許多,尺寸也更加符合端王的身材。
待新衣到手,李衍便立即換上,高高興興地跑去洗竹苑,在表哥面前招搖顯擺。
崔渚並不在意服裝首飾這類身外之物,但見宜安妹妹興高采烈,他也會好言誇讚幾句,免得掃了妹妹的興致。
李衍得了表哥誇讚更是張狂,崔渚暗道不妙,就藉口自己要讀書做事打發宜安出去玩。
李衍無法,只好去欺負崔家書童崔伯星,一會兒叫崔伯星燒水煮茶,一會兒叫他捏肩捶腿。
崔伯星一見了“宜安姐姐”,就如同鼠見了貓、貓見了狗。李衍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直被李衍支使得團團轉,害得洗竹苑裡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偶爾,李衍還湊近了與崔伯星說話,叫這清秀少年臉紅心跳支支吾吾,惹得李衍捧腹大笑直道有趣。
他那爽朗笑聲直直地傳進內屋,不過一會兒,崔渚便面色凝重地走出來,一言不發地拎起李衍帶回屋裡。
李衍茫然無知地被按在書案後邊的座席上,崔渚也在他旁邊坐下,提起筆來繼續默默寫字。
李衍也不懂表哥為何非要把他帶到身邊,不過正好玩得累了,便老老實實地坐在崔渚的旁邊。
這對心思各異的表兄弟也不說話,一個認真做事,另一個就手託香腮凝神端詳表哥安靜寫字的模樣。
崔渚面容清俊氣質疏朗,坐姿儀態更是無可挑剔。李衍看他一手提著毛筆,一手摁著書卷,正跪在坐席之上幾個時辰都不都動彈。
堆放在案頭的白紙似乎變成了布匹,筆墨也變成了針線,而崔渚就好像新入門的小媳婦兒一樣勤勞賢惠,直把那一張張白紙繡成了一片片錦繡文章。
李衍對幸原公子崇拜得五體投地,眼神都發直了。
而崔渚也不像面上那般專注入神。因為宜安表妹一坐在他身邊,就要用那對星眸痴痴地望著他,把他弄得心神不寧。
但若是再趕她出去玩耍,又要聽到她同別的男子笑語晏晏,這隻會讓崔渚心裡更加不安。
崔渚向來心思剔透,難得會有這樣煩悶糊塗的時候,便這樣糊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