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南江雖然當著李祖成的面說刪了，而且事實上李祖成也不相信。當歐陽南江回到自己宿舍時，開啟電腦，電腦裡那些關於李祖成跟周麗的相片全部還在，他一張一張地看，一邊看一邊在想：是誰把相片洗出來，寄到教委去的呢？自己明明沒做，卻讓李祖成懷疑，李祖成懷疑本來也沒什麼，反正也不怕李祖成，可是問題是自己沒做過這事，卻要揹著這個黑鍋，著實讓人心裡不舒服。

歐陽南江又坐在宿舍裡想了半天，又想到有一次，同宿舍的徐勇曾經問過他，是否真把那些相片給刪了？

為什麼會這麼問呢？

說明徐勇也是關心這些相片的相落的，那就是說，只有一個人關心這些相片，那就是徐勇。一想到是一個同宿舍的人，做出這樣的事來，歐陽南江又覺得很難過。這叫什麼事？都是些什麼人啊？還住一個宿舍。

好在徐勇也有回來的時候，徐勇回來之後，歐陽南江笑了，看著他，半天沒說話。樣子有些怪怪的，也讓徐勇有些納悶。

其實徐勇的納悶也是裝的。

“李副校長被撤了，你知道嗎？”歐陽南江問。

“知道啊。”

這事在會上已經宣佈了，全校老師都知道，只是歐陽南江這樣問，肯定不是這個意思，還有別的意思。徐勇也知道接下歐陽南江會問什麼問題。

“知道是為什麼？”歐陽南江說。

“不清楚。”

“真不清楚？”

“真不清楚。”

“那我來告訴你。”歐陽南江說的時候從床上坐了起來，“李祖成的相片，被人洗了，然後寄到教委去了，教委派了人下來調查。”

“哦。”

“你知道是誰寄的嗎？”

“這我怎麼知道？”

儘管徐勇這要說，可是到底是有些心虛，還是不老練啊，還是做人臉不厚啊，做了壞事，說了謊話，會臉紅，臉還是太薄。如果是校長張濤，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到底是年輕人。

如果徐勇臉不紅，歐陽南江還只是懷疑，現在臉紅了，歐陽南江幾乎可以肯定了。就是徐勇乾的，證實了這一點之後，歐陽南江也決定是圖窮匕現的時候了。歐陽南江說：

“你就別裝了，就是你寄的。”

“我沒有。”

“承認了吧徐勇，不要錯得越來越深，否則大家連朋友都沒得做的。”

徐勇想了想，後來還是承認了，說：

“我承認，是我把那些相片從你電腦裡拷出來，給了張校長，其它的事我沒做。”

歐陽南江吃了一驚，沒想到是這麼一個結果。

不過，徐勇能老實承認，已經讓他有些意外了。本來是沒指望他承認了，可是沒指著人家承認，人家還是承認了，還是挺夠意思的，捫心自問一下，自己如果這樣做了，會承認嗎？

難說。

所以，一想到這些，歐陽南江又原諒了徐勇，說：

“算了，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給張濤。”

“其實我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

“是。”徐勇說，“你想啊，你搞了張濤的女兒張娟娟，我們上不了講臺，我當時跟張濤講好，如果把相片給他，他就可以讓我們重上講臺。”

其實徐勇講的時候也藏了一些私，就是張濤跟徐勇最大的交易不是這個。而是畢業後可以進這所高中，幫他解決工作問題。

不過，徐勇不打算跟歐陽南江說。雖然說都是同學，可是你找到了工作，人家沒找到工作，你說給人家聽，這不是刺激人家嗎？人一受刺激就會心理不平衡，心理不平衡就會做出一些事來壞掉你的事。

所以，做人還是得有城府，得沉得住氣。

“難為你了。”歐陽南江拍了一下徐勇的肩，“我打算把真相告訴李祖成。”

“為什麼要告訴他？他會恨我的。”

“不會，我想讓他跟張濤鬥。”

“他鬥得過張濤嗎？”

“鬥得過鬥不過並不重要，反正都不是好人，狗咬狗，管他的。”

79．

實習老師又可以上講臺上課了，不但歐陽南江和徐勇興奮，兩個女生也高興。至於為什麼又能上了，他們才不關心，至於為什麼李祖成副校長突然之間又被撤了，也只議論了一下，沒人關心這些。

徐勇對於自己可能被李祖成記仇也有心理準備，不過，既然自己做了這麼差勁的事，也應該受到這種報應。

李祖成聽到歐陽南江說了真實情況之後，沉思了半天。半天沒有說話。

當時是坐在李祖成家的沙發上，歐陽南江還有些緊張，畢竟人家出了錢的，而且不少，可是最後卻什麼也沒落著，還是讓人發現了，還是幹不成校長了，能不讓人生氣嗎？

擱誰誰也得生氣。

“對不起啊李校長。”歐陽南江說。

“你成心噁心我是吧？我現在已經不是校長了。”

“那——對不起，李老師，是我做事不地道。”

“我想了又想，我沒得罪小徐啊，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這個問題的確值得讓李祖成深思。

其實李祖成覺得沒得罪徐勇，可是徐勇卻討厭他討厭的不行。只為了一節課，一節公開課。實習老師來了都得上課，而且上完課還得讓老教師來評課。這也是幫助你，也是為了讓你有所提高。

評課的時候李祖成就多說了兩句，多提了一些意見。

本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在李祖成眼裡，就沒有上的好的課，不管是誰上的課，他總能找出一大堆意見來。他自己上的也不好，不好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考績不好，雖然也玩電教裝置，也玩投影儀，也搞課件，可是學生考績不好。

家長背後都罵他呢。

可是李祖成是副校長，有權就有發言權，就可以不懂裝懂，不是專家也是專家了，發言就沒什麼顧忌，多說你兩句壞話，那是為了幫你提高，你還別不樂意。

可是徐勇就是不樂意了。

他在大學裡上課還得到老師的表場呢？老師是課教論專業的碩士生導師，人家不比你水平高，老師還表揚了自己，到這兒來還被你個大專生說自己水平不行。

到底是大學生，心高氣傲是難免的。

一天，李祖成上廁所的時候遇到徐勇了，就叫住了他，徐勇也就站住了。

“想問一件事。”李祖成說。

“什麼事？”徐勇說。

“我哪裡得罪過你，你要這樣害我？”

“我怎麼害你啦？”

“你把相片給校長張濤，不是害我？”

“對不起。”徐勇說的時候還笑了，不笑，李祖成可能以為是真對不起的意思，可是一笑就變成了一個笑話，人家一點誠意也沒有。

徐勇說完之後，轉身走了，走了兩步之後，又回過頭來笑了。

就這一笑，讓李祖成心裡又不好受了。

哎，也是，人走茶就涼啊，這就是現實，這就是人情，自己現在畢竟沒當校長了，沒當校長就應該承受別人的白眼，不過，想一想，心裡又恨，又不服，不服這個小免崽子，還不是正式教師，還只是一個實習的毛孩子，也敢這樣對自己？

回家對老婆說了，老婆也不高興，說：

“以前說什麼這個副校長，幹不幹無所謂，現在知道了吧，幹不幹，你是無所謂，人家不把你當回事。”

“現在明白了，真是世態炎涼啊。”

“現在明白也晚了。”

“悔不該當初啊。”

“再去找下我爸爸吧。”

聽到老婆李雲說出這句話，李祖成笑了。說了半天，要的也就是這句話，李祖成能當上副校長固然是跟陳書記有關，陳書記提拔的。可是陳書記提拔張三是提拔，提拔李四也是提拔，為什麼就非要提拔你李祖成呢？

當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於岳父大人當年也教委領導，副主任。因為帶著一個副字，一輩子不得志，雖然不得志，可是唬一下下面的陳書記還是有用的。

當年李祖成也沒這麼胖，樣子也還充得過去，又在高中任教，工作也是吃皇糧的，也有很多人來上門提親，李祖成要求也高，一個也沒看上，後來，有人提到李雲，人還沒見著，只聽說對方的老爸是教委副主任，李祖成就同意了。

那會李雲還只是一個民辦老師，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也只能做這樣的工作。那會兒考大學也不像現在，好的考不上，還不能上個差的嗎？公立大學上不了，還不能上個私立的嗎？正規本科上不了，還不能上個獨立學院什麼的嗎？

沒有，那會兒這些花樣一概沒有，要麼就考大學，要麼就去當兵，可是當兵那是男生，女生也沒有機會，能混到一個民辦老師，已經是費了老大的勁的。

當時李祖成的爹老李還說：

“一個民辦老師，要不得。”

李祖成卻不同意，說：

“要得，雖然她是民辦老師，可是他爹是教委主任，做事得把眼光放長一點兒。”

老李說：“我不管你，我一輩子沒出過村子，也沒你見識多，你自己拿主意吧。”

李祖成也覺得是，反正是自己的婚事，雖然多少人反對，多少人在後面還為李祖成可惜，後來結婚了，果然，沒多久李祖成當上了團書記，再不久當上了政教處副主任，然後是教導處主任，副校長，一步一個腳印的混到今天。

也不容易。

老婆雖然是民辦老師，可是也轉正了，那些同事們，當初替他感到可惜的人，又覺得他看得遠。雖然年紀不大，可知道的事還真不少。

李祖成拎了兩瓶酒，又在街上買了兩隻雞，去到岳父家，當然，李雲也得一起跟去的。一進門，岳父老李就說：“我估計這兩天你們該來了，果然來了。”

李雲說：“爸，這麼說事你都知道了？”

老李說：“知道了。這個祖成搞得不對啊，怎麼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李祖成以為岳父大人會罵他，而且發發脾氣，可是沒有，這讓李祖成有些奇怪。後來，回到家裡又想了一夜，想明白了。岳父不生氣，這是理解啊，年輕的時候李副主任也曾經犯過生活作風的錯誤，也受到組織的處分，那年頭對生活作風看得比現在嚴重，差一點就要讓他去坐牢，好在老婆沒鬧，上級也本著治病救人的態度，就從輕發落了。

岳母老張也在一旁站著，說：“小李，不是我說你，我們家李雲嫁給你，我們家也沒虧待你，你不能做出那種事啊，對得起我們家李雲嗎？”

李祖成說：“媽，我錯了。”

老張說：“光知道錯了還不行，以後得改。”

李祖成說：“以後一定改。”

因為有心理準備，所以，當岳母說的時候李祖成也沒怎麼著，還裝出一付沉痛的樣子，確實心裡也沉痛，當了一輩子幹部，從二十三歲開始幹團書記算起，可不就一輩子嗎？至少也半輩子了，現在突然不讓幹了，真讓人受不了。

最後還是岳父老李解了圍，說：“行了，男人還不能犯點錯誤了？”

又說：“關鍵是以後得改，不能再犯了。”

李祖成點頭稱是。

在家裡一向是老李說了算，老李這樣說了，岳母老張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就去廚房忙飯菜去了。客廳裡只剩下李祖成，老李，李雲三個人。

李雲說：“爸，你得想想辦法，不能就這樣讓人給撤了。”

老李也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想啊，可是現在我已經退了，再說，現在新來的主任朱亞東也不是我培養的啊，人家也不聽我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