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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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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立刻來了精神。有句老話,“褒貶是買主兒”,如果你根本沒有心思買,一般都會點頭笑笑就走,甚至大誇對方的東西好。如果你真有買的心,才會說東西不好或者太貴。

“先生您真識貨!這東西確實就幾十年的歷史,但是畫工好啊,瓷板燒得好啊,這是我去年趁著學生暑假的時候,專門到江西景德鎮附近的農村買來的。賣主是從前的一家大戶人家,家裡有孩子馬上要上大學,缺學費,才捨得賣給我,我買來都花了三萬呢,您怎麼也要讓我賺點辛苦錢啊……”

祥林嫂一樣,老闆絮絮叨叨,給我講故事。我倒沒怎麼被他的故事所打動,思來想去,鐵嘴鋼牙,咬定一個價:兩萬五!多一毛錢也不買。

“我這次到武漢是來旅遊,根本不想買這樣的大件東西,弄不好運輸途中可能碰壞了……”我一臉堅決。

古玩店老闆作痛苦狀,最後,他咬牙跺腳:“先生你太會買東西會侃價了,豁出去,我賠著賣了!兩萬五就兩萬五!不過,運費您自己出,我僱輛車拉您到貨運站……”

刷卡付了錢,在老闆“我還要承擔手續費”的嘟囔聲中,坐著一輛人貨車裡面窩了好久,才到達位於武漢大學附近的一個貨運站。

親眼看著這個五條的瓷板掛屏用木箱打包,再花了二百多運費,最終,我讓這些怒放的梅花掛到了梅大王家裡的牆上。

當我踩著小梯子輕拭瓷板的時候,忽然發現,我當時在古玩店自己弄錯了落款的年份,把乙酉看成丁酉年了,這一錯,錯了近五十年啊。

仔細想想,反正目的就是買瓷板上面怒放的“梅花”,差幾十年就差幾十年吧。

不過,當我在用溼布擦拭掛屏的木板的時候,不少烏突突的顏色隨之而落,弄的我手上的毛巾完全變色。顯然,這木板是“作過的”。

過了幾日,我友華文到我家,看見這五條屏,就詢問價格。

由於知道自己可能買貴了,我打掉牙往肚裡咽,謊稱花了“八千”。

“八千?八千!你買貴了!我宜昌一個親戚專門從江西到湖北倒騰這些東西,去年我放假去過他店鋪,知道內情。這都是批次生產的,瓷板50塊錢一個,木頭或者竹子做的掛屏框子貴些,連手工帶上色作舊,120一個,嗯,通貨膨脹了,估計現在這個價錢,一個條屏的價格是200塊吧。這五個東西,賣給古玩商,應該在1200到1500左右。賣你5000是應該的,賣你8000,媽的,心太黑了……”

一句話,說得我差點熱淚盈眶,激憤中拍案而起:“媽的,你們這些九頭鳥……”

作為輕薄的、總是上當受騙的文化“氓民”,大王泣勸各位看官,不懂的東西,千萬不要輕易花錢!

即使是懂的東西,也要時刻保持冷靜,要知道,奢侈是一種正常人的病態。

就在言語諄諄、泣勸各位的前幾天,我還是禁不住誘惑,先後花了大幾萬,到肇慶買了一個近二十斤重的宋坑硯石雕刻的立體浮雕“熙載夜宴”,接著,還去香港買了一臺旁軸徠卡照相機。

這兩件東西,對於我本人來講,從實際意義上說,完全都是無用的奢侈品――精細、高階、脆弱。

那個沉重的宋坑硯石雕件,大而沉,執板歌唱的歌妓身邊的一個放鼓的細柱,已經被我不小心弄斷了;特別是那個膠片機徠卡,多年來我只知道用傻瓜相機,根本不懂得任何手工聚焦和調節快門速度的知識。為了置放這個昂貴的廢物,我不得不再花幾千元,去買個保溼箱來盛放它。

別說,這個保溼箱倒還確實有真正的實用價值,我把開啟包裝的餅乾放了進去,放了好幾天都鬆脆可口……

●拽將紅袖夜談禪

我有個好朋友吳女士,人很好,長得也漂亮,但就是喜好怪力亂神的東西,沒事就去拜廟、算卦、找“密宗”大師。迄今為止,她的名字改了四次;她深圳和北京的住所中,幾十件大小傢俱,按照不同“大師”的指點,挪換“方位”,折騰了七八次;平時,床底放咒紙,門上貼神符,五迷三道,總不消停。

我記憶中,她日常熟絡的“大師”,總是穿一中式對襟綢緞褂子,手裡唱戲說書般拿把鍍金大扇,昂然地遊走於各種大大小小的私人公司,幫著看看風水,替公司取名寫字號,在電腦上用《易經》卜卜什麼的,基本上都是屬於混地攤的神漢,大官小官面前混得很開。這些人,往往最善於給官兒看相,見著大官小官,就說人家有牢獄之災、窩心憂愁,其實不過是懂點兒小小通勝心理學,就象對個船工說他早晚要淹死、對挖煤礦的人說他遲早要被活埋一樣,當了官兒的有錢有勢的主兒,日常狀態就是驚、慌、憂,摸準了這三條,任誰我也能唬住他們。

而且,“大師”們神神秘秘給出的化解之法往往駭人聽聞――比如說喝燒成灰的血經棉,用老鼠皮做成底褲天天穿在身上七七四十九天不能換,用活蜥蜴放瓶子裡帶在身上來避邪等……千奇百怪,想法超出一般人。

一日,她飛到深圳來,非拉著我去見一位禪宗大師。別的“大師”,打死我也不去。禪宗嗎,我還真有點研究,於是很歡快地答應了吳女士。這,不是如同大文豪袁宏道那樣是拽將紅袖夜談禪,而是被“紅袖”拽著去談禪。雖然不是和僧人打啞謎,畢竟能得浮生半日閒。

奇怪的是,大師並非隱居山林僧舍,而是住在蔡屋圍的農民村“握手樓”裡面的出租房,兩室一廳。看大師過道擺放的東西,拖鞋、皮鞋、啤酒瓶子、礦泉水,和普通的貧民階層的住所毫無二致,沒有任何“禪”的氣息。

進入廳內,好戲開始了。大師是個光頭胖子,肥頭小耳,滿臉煙火氣,一口爛牙被菸捲燻得黑黃,呲牙一笑,攝人心魄。

見了我們,他也不直接寒暄打招呼,笑了笑,提起一個不鏽鋼大開水壺,往茶托上的一個袖珍小杯子裡面倒水。嘩啦嘩啦地,倒個不停。杯子滿了,茶托滿了,桌子滿了,地上也滿滿是水……

我恍然大悟,原來大師想給我們開悟啊,就是手段太陳舊了些,估計連《五燈會元》都沒看過。

我微笑著冷眼看他,特別想看這肥廝這壺水倒光了怎麼辦。

“……大師,你放下吧,水滿了……”吳女士最終沉不住氣,叫喚了一聲。

大師莞爾一笑,他就等著我們這句“放下”或者“滿了”。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他就開始給我們講“不是水滿,是你心滿”以及剛剛翻閱了哪本禪宗小書抄襲來現躉現賣的類似野狐禪。小小兩個“公案”,還都不是很原汁原味,基本都是倭國禪師的小段子。

在機場,在大型超市,在書城,禪宗作品是一個銷售大類。隨便翻翻,除了傳統禪宗原著以外,可以看的只有弘一法師、張中行教授以及胡蘭成的書,其餘百分之九十的禪宗作品,基本都是書商炒作的東西,不是歪曲的“勵志”禪宗,就是四處轉抄“編輯”的大雜燴。

禪宗,可稱是被當代人歪曲最甚的思想之一。說到禪,人們馬上會聯想到至大的覺悟,心性的圓滿,本心的澄明,永恆的超越,精神的故鄉,妙有的境界,以及種種生命的本源。

是人不是人,沒事都愛拽幾句禪宗語錄,都會講幾個禪宗的公案。但是,基本都是歪曲原意的。禪宗最大的概念,就是“不可說”。語言,不過是思維的一種外化表現。禪那,乃真正脫離垢染的清潔自性,遠遠超越了語言文字。所以,《楞伽經》才會指出:“如來藏”,是“真實離名字”的聖境。言語,在禪家看來,生滅法而已,不過是相對意識的產物。真正的禪悟妙境,是真如本體,是絕對如如。

參禪的人,如果要自悟,如果要導悟別人,卻又不能離開文字。以佛相為例,真正的佛,乃有法、報、應三身。所謂法身,不生不滅,無形無象,無所不在;所謂證得佛果之身,乃報身;而如來隨終生機緣應化呈顯之身,乃應身。所謂的佛相,是如來為了防止世人生“斷滅”心而暫時呈現的假相。無相的實相,才是真佛。如此說,泥塑木雕,塗抹飾金,乃虛妄的外相而已。所以,如來的“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與禪師們的話頭、頌語、禪詩以及一切言語,都是開悟眾生的“工具”。

無論是佛像莊嚴,還是詞語秀麗,都是化導大眾的方便法門。也正因為如此,一直號稱“不立文字”的禪宗,後世卻留下汗牛充棟的洋洋鉅著。禪,超越千年的神秘微笑,超越了一切!

禪風禪悟,導引我們臻至最大的和諧。當六祖慧能高誦“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時候,就是實在的同一性(真如)存在於事物的表象被奪取後而呈現出的絕對無(空)的精彩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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