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該考慮這個問題了,但不管你們將來如何,在他養傷期間你該好好照顧他。"
羅芸望著周曉白遲疑地說:"曉白,我正想和你商量呢,我的入黨問題剛剛解決,可還有一年的預備期,在這期間絕對不能出一點兒問題,不然轉正的時候會出麻煩的。"
"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和袁軍的關係,你能幫我嗎?"
周曉白驚訝地問:"你的意思是讓我代替你照顧他,你要裝得象普通朋友一樣?"
羅芸的臉紅了:"我不能經常過來,別人會懷疑的。"
"可我要是出面照顧他,別人同樣也會懷疑我的,這點你考慮過嗎?"
"當然考慮過,但你和我比起來,有很多優勢,憑你爸爸在軍隊的地位,你的前途是永遠有保障的,無論你幹得好壞,無論你努力表現還是無所謂混日子,結果反正一樣,入黨,提幹,保送上大學,這些都用不著你操心,而我的情況不一樣,一切都要憑自己去努力,就因為我爸爸只是個師級幹部,這種級別的幹部,在軍隊裡多如牛毛。"
"羅芸呀,你可真有心眼兒,和你認識這麼多年,我才發現這一點,讓我怎麼說你呀……好吧,我答應你,我會常來照顧他的。"
"謝謝你,我知道你會幫我的。"
"可是,袁軍醒了以後總見不到你,他會怎麼想?他現在最需要你呀。"
羅芸說:"你向他解釋一下嘛。他會理解的。"
周曉白站了起來:"我可以幫你,但我不喜歡你這種處世方式,弄得鬼鬼祟祟的,你呀,什麼都要佔著,什麼都不肯放棄,哼,說你什麼好。"
"行了、行了,我的小姐,你已經答應了,何必還說這些?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好事已經做了還不落好。"
周曉白突然驚喜地喊:"羅芸,他醒了。"
袁軍睜開了眼,正望著天花板,似乎在思索著這是什麼地方。
羅芸摸著他的臉說:"袁軍,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周曉白給袁軍掖掖被角輕聲說:"袁軍,羅芸的入黨申請剛剛被透過,現在正是考驗期,她不便常來照顧你,以後我來照顧你,好嗎?"
袁軍不置可否,又疲憊地閉上眼睛。
支書常貴盤腿坐在炕上,嘴裡叼著菸袋正在盤算著什麼。
外面傳來鄭桐的聲音:"常支書在家嗎?"鄭桐拎著一個提包進來。
常貴顯得很熱情:"鄭桐啊,來,炕上坐,你吃了麼?"
"吃啦,你歇著呢?"
常貴問:"有事嗎?你們這些知青娃,沒事才不找我。"
"常支書,看你說的,今天我就沒事,不是也來看你了嗎?"
"你小子有事就說事,別和我扯淡,我還不知道你,知青娃裡就屬你花花腸子多。"
鄭桐開啟提包,拿出兩瓶"二鍋頭"酒和一條"大前門"香菸放在炕桌上順嘴胡吹道:"這是我家裡剛寄來的,這"二鍋頭"酒可是名酒,中國有八大名酒,陝西的"西鳳"算一個,北京的"二鍋頭"算一個,這種酒在北京也買不到,得有關係才行,常支書,你嚐嚐。"
常貴斜了鄭桐一眼,心裡便盤算開了,自從上次鍾躍民和鄭桐威脅過他以後,常貴發現這些知青娃裡就屬這兩個小子壞,尤其是鍾躍民,簡直壞得流油兒,眼珠一轉壞主意就跟著往上冒,鍾躍民走後,常貴心裡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只剩下一個鄭桐,諒他也翻不起大浪來,他吸著旱菸,不冷不熱地說:"嗯,你這娃又有事要我辦哩,要不平白無故送我名酒幹啥?你說,辦啥事?"
鄭桐開門見山地說:"支書,你倒是直來直去,我本想繞會兒彎子再說,既然你這麼痛快,那我也就明說吧,常支書,我想上大學,希望你能幫忙。"
常貴一時沒反映過來:"上大學幹啥?"
"學點兒知識呀。"
常貴磕磕菸袋說:"我看你們知識夠多的啦,還不是一樣來陝北種地,地還種得不咋樣,我看都是知識鬧的,上啥學呀?"
鄭桐急了:"嗨,我和你說也說不清楚,反正我想上學,你得向公社推薦我。"
"我和公社咋說?"
"就說我下鄉以後,努力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積極改造世界觀,勞動積極肯幹,吃苦耐勞,斷糧時帶領鄉親們開展生產自救,不向國家伸手,還在村裡辦了識字班,幫助廣大貧下中農掃盲……"
常貴哼了一聲:"你表現這麼好,我咋不知道?還帶領鄉親們搞生產自救?好事都讓你幹了,我這支書幹啥去啦?"
鄭桐開導道:"那你就在前面加上一條,在村黨支部的領導下,我說支書,這又不是立功受獎大會,怕我搶了你的功,這是上學。"
常貴嘟囔著:"反正是好事,要不你拎著酒找我幹啥?"
"哎喲,你怎麼聽不明白?這麼和你說吧,我去上學,不會對你和村裡造成任何損害,相反還有好處,你只要向公社把我推薦上去就行了。"
"這事我得好好想想,你小子花花腸子太多,三十六個心眼兒,七十二個轉軸兒,繞來繞去怕是要把我繞進去。"
鄭桐耐心地幫常貴分析:"這麼簡單的事你還想不明白?咱們來算筆帳,咱村不是人多地少嗎?原先有四百一十七口人,加上我們十個知青,成了四百二十七口人,鍾躍民走了,現在是四百二十六口人,對不對?可糧食的產量增加沒有?沒有,也就是說,原先四百一十七人的口糧,現在由四百二十六人吃,這麼一算,問題就出來了,這等於我們知青搶了你們的口糧,你們吃不飽,我們的良心也不安,這怎麼辦?咱得想轍,想法把知青踢出去,踢出一個是一個,所以,你先把我和蔣碧雲踢出去上大學,這樣就能每年省出幾百斤糧食,再有機會,比如招工什麼的,你就再把曹剛他們踢出去,總之,你每弄走一個就能省幾百斤糧食,這帳你總能算過來吧?"
常貴低頭想了一會兒表示同意:"這倒也是。"
"支書啊,你總算想明白了,那這酒……"
"你放那兒吧,下次我去社裡開會給你提提。"
"謝謝常支書。"
袁軍躺在特護病房的床上,他渾身纏滿了繃帶,護士小於正在用湯匙喂他吃飯。
周曉白拎著一些水果和食品進來,她對小於說:"小於,你休息一會兒,我來喂他。"
小於說:"曉白,還是我來吧,昨天政治處張主任還問我,周曉白和這個傷員是什麼關係?"
"他愛問不問,我不怕,你把勺子給我。"周曉白接過湯匙繼續喂袁軍。
袁軍抱歉地小聲說:"曉白,你別來了,這就夠麻煩你的了,再造成什麼誤會就更不好了。"
周曉白沒好氣地說:"袁軍,你給我閉嘴,我餵你飯你就吃,別招我煩啊。"
袁軍的脾氣也上來了:"你還招我煩呢,誰讓你來的?我請你了麼?"
周曉白大聲說:"你還煩了?我自作多情是不是?上趕著來侍候你?要不是……算了,不說了,你給我張嘴。"
袁軍閉上眼,拒絕進食。
周曉白氣急敗壞地說:"袁軍,你還來勁了是不是?你吃不吃?你要敢說不吃,我就把碗扣在你臉上。"
袁軍對護士說:"小於,麻煩你出去一下,我和周曉白有話說,對不起。"
小於點點頭,走出門去。
袁軍嘆了口氣說:"曉白,你這脾氣是不是得改改?難怪鍾躍民……"
周曉白立刻蹦了起來:"鍾躍民怎麼了?你少提他,別招我罵你啊。"
袁軍苦笑著:"你要是心裡煩,想罵我幾句就罵吧,只要你心裡能好受點兒。"
周曉白不吭聲了。
袁軍說:"其實我知道你不是衝我來的,你是對鍾躍民有氣,對不對?你這是何苦?你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麼承諾,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周曉白小聲說:"對不起,袁軍,我不該向你發火,我向你道歉,你不知道,我心裡很……難過……"周曉白痛哭起來:"我試過,想把他徹底忘掉,可我做不到。"
袁軍同情地望著他:"這可不象你的為人,在我眼裡你可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你得咬牙振作起來。"
周曉白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說:"袁軍,你是鍾躍民的朋友,你瞭解他,你說,我們的關係真的完了嗎?"
袁軍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醫院政治處的陳主任正坐在辦公桌前翻閱檔案,羅芸走進來敬禮道:"陳主任,您找我?"
陳主任摘下花鏡說:"哦,小羅呀,你坐嘛。"
羅芸規規矩矩坐下。
陳主任說:"小羅呀,你幹得不錯,你們這批兵你是第一個入黨的,你很有前途呀。"
"陳主任,我感謝組織上對我的培養,還有您對我的幫助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