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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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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串連開始後,他聯絡了幾個日本孩子,也扛了面紅旗徒步去"長征"。在延安棗園,杜衛東向接待方提出,他們是日本左派,是來中國取經的,回去就準備在東京進行武裝起義,推翻日本反動派的統治,在未來的戰鬥中,他們可能會犧牲,在犧牲之前他想在毛主席住過的窯洞裡睡了一夜。對於一個馬上就要犧牲的人來說,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接待方同意了他的要求。但由於有這類要求的外國人太多,所以做了一些限制,每人只能在毛主席住過的窯洞裡睡兩個小時,杜衛東睡了兩個小時還覺得不過癮,又花了兩天時間排隊,再度體驗了一次毛主席住窯洞的崢嶸歲月。從延安出來,他們又徒步"長征"去了韶山,他神情肅穆地對身邊的幾個日本哥們兒說:"如果毛主席當年不走出韶山去革命,中國還像今天的日本一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當然,這都是杜衛東六六、六七這兩年的表現,他是個喜歡跟潮流的人,既然杜衛東也屬於"老兵"圈子裡的人,那"老兵"們幹什麼杜衛東當然也幹什麼,時間進入1968年,當年的老紅衛兵們在政治上早已失勢,他們心灰意冷地遠離了政治,幹起了打架拍婆子的勾當。此時的杜衛東自然也不會閒著,他也弄了身將校呢穿上,他父親杜源平五郎的工作關係歸外國專家局管理,於是杜衛東也象北京大院裡的孩子一樣,對外交談時總要有個歸屬問題,所以他自稱是"外交部的",也成了地地道道的京城玩主。

鍾躍民有時碰見杜衛東就拿他開心∶"衛東,你丫怎麼還沒走?"

杜衛東說∶"我他媽走哪兒去?"

鍾躍民說∶"有你這麼辦事兒的嗎?咱們那東京武裝暴動的計劃可是兩年前就制定好了,怎麼現在還沒動靜?要都象你這樣磨磨蹭蹭,世界革命還幹不幹了?咱不是最後還要到美國打白宮麼?"

杜衛東說∶"狗屁,那不是兩年前的作戰計劃麼?早他媽改戲啦,攻打東京那樣的大城市,咱們的力量夠嗎?這分明是左傾盲動主義,萬一給革命事業造成了損失算誰的?咱還是得走農村包圍城市的路子,世界革命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兒,著什麼急呀,我現在的工作性質變了,主要是發動群眾,等待革命高丨潮丨的到來。"

這些套話都是從當時的廣播中學來的,成了鍾躍民等人窮開心的語言。

杜衛東到底是大和民族的種兒,打起架來心毒手狠,骨子裡有種嗜血的渴望,他和鍾躍民合夥打過幾次群架,杜衛東總是帶著刀子,出手便見血。鍾躍民從杜衛東身上體會到老爸當年和日本鬼子打仗的確很不容易,這小鬼子真是挺強悍的,難怪當年戰爭打了八年才慘勝。

冰場的一角,兩夥青年正準備進行一場廝殺,冰場的各個角落仍然有人流湧向這裡,人越聚越多。

杜衛東穿著一件黃呢子軍裝上衣,他最近喜歡剃光頭,大冬天的故意光著颳得泛青的腦袋,顯得很是與眾不同,他正和一個穿棉軍大衣的青年在對峙。

穿軍大衣的青年從袖子裡掣出了一柄日本軍用刺刀,刺刀在水銀燈下閃著寒光,他沉著地提刀在手問:"哥們兒怎麼稱呼?"

杜衛東接過手下人遞來的一把斧子漫不經心地回答:"外交部杜衛東,你呢?也報報名嘛。"

那青年笑了笑說:"和平里的,人稱"地雷"。"

杜衛東嘲諷地說:"綽號倒挺唬人的,幹嗎不叫原子丨彈丨?"

地雷冷冷地回答:"哪兒這麼多廢話?咱是單練呢還是一齊上?"

"隨便,我奉陪就是。"

鍾躍民帶著袁軍等人從圈子外面擠進人群,杜衛東微笑著向他點點頭打招乎∶"躍民,咱們可有日子沒見了,你丫最近忙什麼呢?"

鍾躍民問:"衛東,怎麼回事?"

地雷輕蔑地上下打量著鍾躍民。

杜衛東懶洋洋地說:"誰知道怎麼回事,有個小子不長眼撞了我一下,我給他兩個嘴巴,這哥們兒就不幹了,說我打狗欺主,我打了又怎麼樣?誰讓他不長眼?"

地雷露出一臉兇相:"我看你是活膩了。"

杜衛東說∶"躍民,你用不著出手,在旁邊看會兒熱鬧,等我剁了丫的,一會兒請你去老莫吃飯。"

鍾躍民伸手攔住杜衛東,轉身問地雷:"你是和平里的?吳平津你認識嗎?"

地雷繃著臉道:"別跟我提這個,我誰也不認識,就認識我這把刀。"

袁軍從挎包裡抽出菜刀:"給臉不要臉是不是?我剁了你丫的。"

鍾躍民攔住袁軍:"冰場上不是打架的地方,誰把誰放倒了也脫不了身,我看咱們約個地方怎麼樣?"

地雷把刺刀揣回袖子,無所謂地說:"好啊,那咱們就約個地方,後天上午十點在月壇公園怎麼樣?"

杜衛東收起斧子道:"就這麼說定了,誰不去誰是孫子。"

鍾躍民向圍觀的人群說:"行啦,不是說好了嗎?大夥都散散,都別紮在這兒,冰面都快壓塌了。"

人群漸漸散去。

杜衛東鐵青著臉對鍾躍民說:"躍民,明天帶上你的人給我助助威,我非剁了這小子。"

鍾躍民大包大攬道:"沒問題,我肯定去,這小子叫地雷?和平里有這一號麼?我怎麼沒聽說過?我看這孫子是欠收拾,明天你能叫多少人去?"

杜衛東回答:"有個百十號人就夠了,再多了就耍不開了。"

鍾躍民說:"人多了就打不起來了,這我有經驗,兩拔人裡肯定有互相認識的,一打招呼,得,說合吧。"

杜衛東咬牙切齒地說:"去了再說吧,我倒希望和那個地雷單練一場。"

袁軍見這場架沒打起來,覺得很掃興,便埋怨鍾躍民多管閒事∶"你跟他廢什麼話?上去一菜刀剁了丫算了,還和他約什麼?沒準到了後天我還懶得去了呢。"

鍾躍民忽然想起了什麼∶"咦,袁軍,你還欠我一頓飯呢,好象是新僑飯店吧,你怎麼連提也不提啦?裝糊塗是不是?"

袁軍一臉的無辜∶"是嗎?我怎麼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你是把夢裡的事當了真吧?"

鍾躍民抓住袁軍的胳膊一擰問道∶"看來我得提醒你一下,再仔細想想,想起來沒有……"

"哎喲,你丫輕點兒,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好象是有這麼回事,明天……明天就去,行了吧?"

"這就對了,年輕輕的記性怎麼這麼差?看來提醒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1968年的北京,偌大的一個城市,只有兩家對外營業的西餐廳,一家是北京展覽館餐廳,因為北京展覽館是五十年代蘇聯援建的,當時叫蘇聯展覽館,它的附屬餐廳叫莫斯科餐廳,經營俄式西餐。中蘇關係惡化以後才改成現在的名字,但人們叫慣了以前的名字,一時改不過口來,北京的玩主們乾脆叫它"老莫"。另一家西餐廳是位於崇文門的新僑飯店,經營的是法式西餐,不過這種法式西餐已經完全中國化了。

這兩家西餐廳是當時京城的玩主們經常光顧的地方。其中的新僑飯店用餐環境還算是比較考究的,牆壁上掛著裝飾性的油畫,內容也不顯得很激進,餐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每張餐桌上都擺放著精緻的桌牌和一種玻璃製成的調料容器,椅子都是帶彈簧的軟椅,椅墊和椅背都套著米黃色的布套。還有一點很重要,這裡的女服務員都很年輕,而且沒有太醜的。

袁軍自從賣古瓷瓶得了筆錢後,一直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說話都比以前氣粗了,感覺上已是一覽眾山小了。他的這種感覺得到鍾躍民、鄭桐等人的慫恿,大夥兒巴不得袁軍保持這種富人的感覺,直到這筆錢花完為止。於是大夥兒見了袁軍就拚命吹捧,都說袁軍是個仗義疏財的漢子,什麼叫玩主?首先是仗義,一擲千金,拿錢不當錢。鄭桐說他平生最煩的就是摳摳縮縮,有點兒錢就在貼身褲衩上縫個兜兒,把錢藏進褲襠裡,那叫爺們兒麼?袁軍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哥幾個為什麼突然對他這麼客氣,但是不管真的假的,互相吹捧總比互相誹謗要好,何況這筆錢明擺著得花光了算,不然他們能饒了你?總之,無論他們是吹捧你還是誹謗你,結果都一樣,不如主動點兒,落個仗義疏財的好名聲。

鍾躍民、袁軍、鄭桐、二毛子等人圍坐在新僑飯店的餐桌前鬧鬧嚷嚷地點菜,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女服務員站在一邊準備記菜名。

鄭桐問:"同志,有滷煮火燒麼?"

大夥兒都壞笑起來。

女服務員一愣:"對不起,這是西餐廳,不賣滷煮火燒。"

袁軍學著山東腔說:"同志,您這裡有帶料加工服務嗎?俺這兒還帶著烙餅哩,能給俺燴燴麼?"

女服務員惱怒地盯著他們,不說話。

袁軍嘻皮笑臉地說:"同志,俺不讓你們白服務,俺給加工費,俺那地界的大車店都有帶料加工,這同志,看不起俺鄉下人。"

鍾躍民息事寧人地說:"同志,您別理他們,這都是我家親戚,從鄉下騎著毛驢來的,沒見過世面,您多包涵,我也煩他們,可誰家沒幾個窮親戚呢?不怕您笑話……"他用手指著袁軍∶"這是我表弟,好幾年沒來了,您猜給我家帶了什麼禮物?您猜不出來?我告訴你吧,他拎了一個整豬頭……"

鄭桐等人大笑起來。

袁軍笑道:"躍民,你丫就擠兌我吧,這頓飯哥們兒還不吃啦。"他站起裝做要走。"

鄭桐等人一擁而上把他按坐下:"別價,你走了誰結帳呀,這不明擺著威脅哥幾個嗎?"

鍾躍民一本正經地開始點菜:"不說了,不說了,點菜,第一道菜,嗯?奶油少司圓肉餅?這樣吧,這肉餅每人照著半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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