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而冒出來的離經叛道……涉及前途,將來竇俊梁他們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管他。
天分、才華與家世,他一樣都不缺,他這輩子註定比別人一帆風順,一眼能看到遙遠的終點。
徐西臨嘆了口氣:“這不是開玩笑的,別任性。”
竇尋聽他三紙無驢地扯了一堆靠邊的淡,始終沒有點到主題,就不耐煩了:“這都是後話,我就問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徐西臨發現自己跟他沒法交流,也火了,語氣不由自主地重起來,“我現在怎麼想的重要嗎,你考慮什麼事就只看眼皮底下不看後果嗎?那你怎麼不去殺人,怎麼不去吸毒?那他媽才痛快呢!你……”
竇尋猝不及防地一躍而起,居高臨下地把徐西臨壓在了藤椅上,現場給徐西臨表演了什麼叫“一時痛快”——他堵住了徐西臨的嘴。
上一次在ktv,是被逼無奈的無聊遊戲,一個心裡琢磨著怎麼跟吳濤劃清界限,一個根本神魂不在家。
這一回則全然是強吻了。
竇尋手掌卡住他的脖子,拇指掰著他的下巴,手勁大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橫衝直撞,沒有一點“正常邦交”的意思,完全是侵略行徑。
徐西臨吃了好大一驚,不知是氣的還是怎樣,一股說不出的戰慄感從後脊一路衝到了頭頂,他一時忘了把竇尋推開,直到竇尋沒輕沒重地用虎牙咬破了他的嘴唇。
徐西臨猛地回過神來,一把搡開竇尋,藤椅應聲而倒,徐西臨踉蹌著退後兩步,下意識地伸手一抹嘴——果然見了血。
“你變態嗎”四個字抵達了徐西臨的舌尖,差一點吐出來,可是千鈞一髮間,他對上了竇尋惶然倔強、又高傲又慌張的眼神,徐西臨險險地咬斷了傷人的話,血流到了嘴裡,他氣急敗壞地拂袖而去。
兩個人誰也沒心情吃飯,隔著個起居室,各自緊閉房門不出來,徐西臨越想越後悔——他買的零食還都扔在竇尋屋裡了,可惡。
豆豆在樓下打轉,時而發出幾聲不開心的咆哮,想引起家人的注意帶它出去遛,叫了半天沒人理,那老狗也乏了,耷拉著耳朵趴在一邊,喉嚨裡“咕嚕咕嚕”地罵人。
徐西臨把書櫃上徐進的照片拿下來。
他不愛擺遺照,這是她生前在一個旅遊景點照的照片,那會她才三十來歲,還沒胖,年輕又時髦,衝著鏡頭神采飛揚地笑。
徐西臨把鏡框擦了一遍,想起一句很經典的電影臺詞。
“生活總是這麼難嗎,還是等長大就好了?”
就在這時,大門響了,杜阿姨和徐外婆回來了。
徐西臨半死不活地爬出來打了個招呼:“姥姥,阿姨,回來了?”
“來,”徐外婆衝他招招手,又問,“小尋呢?”
徐西臨把臉色一撂,木然說:“閉關參禪呢。”
“啊喲,幾歲的人了,還是一早到晚吵吵吵。”外婆一看就知道又打架了,別了徐西臨一眼,“外婆幫(跟)你講兩句話。”
徐西臨走路不抬腳,稀里嘩啦地下了樓。
徐外婆:“你爸爸……”
樓上的竇尋悄無聲息地把房間推開一條小縫,樓下的徐西臨暴跳如雷:“我說了不跟他走不跟他走,說多少遍了,您還提他!”
“叫什麼叫?”外婆抬巴掌在他腦門上扇了一下,“你爸爸最近在想辦法回國內工作,希望一個以後安定下來了,他一個禮拜能來看你一次。”
徐西臨的愁緒如一條大河參北斗,聽聞鄭碩還要來添亂,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往沙發上一癱:“愛來不來。”
“還有……”外婆頓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了杜阿姨一眼。
往常到了家就會去忙家務事的杜阿姨今天反常地坐在一邊不動,見外婆看過來,她才吞吞吐吐地說:“是……是有這麼個事,咱們老家那邊拆遷,一家給了好幾套樓房,我兒媳婦又剛剛生了孩子……”
徐西臨第一句就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裡忽悠一下,從灼灼三伏直接摔到了數九寒天。
杜阿姨低著頭,幾乎不敢看他:“我兒子說現在家裡條件也好了,想接我回家養老,孫子那麼小,也要個人帶……”
徐西臨輕輕地說:“阿姨,您要走啊?”
杜阿姨嘴唇微動了一下,囁嚅半晌:“阿姨哪會趁這個節骨眼走呢?放心啊,等你考完試。”
杜阿姨在徐家待了十年,儼然已經成了這個家的一部分,家裡誰出趟遠門帶禮物回家,都不會忘了她,很多時候,徐西臨都忘了她是別人的媽。
他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知道自己應該把話說得漂漂亮亮的,再給杜阿姨準備一筆獎金,感謝她這麼多年在他家的辛苦,告訴她這邊還有他這麼個“兒子”,將來有什麼事可以來找他。
可是通通說不出口。
徐進沒了,杜阿姨走了,外婆老了。
還有竇尋……唉,竇尋不提也罷。
他那烏托邦一樣無憂無愁的家像沙灘上的小小沙堡,在細浪與微風中漸漸消瘦、漸漸分崩離析,把他暴露在浩瀚無邊的海邊,在鹹腥的動盪中顛沛流離。
徐西臨應了一聲,沒吭聲,走了。
又過了一個多月,徐西臨剛下晚自習,忽然收到了竇尋一條簡訊。
竇尋有日子沒搭理過他了,平時照常回來看外婆,來了就往自己屋裡一鑽,對徐西臨避而不見。
徐西臨翻開簡訊,見竇尋言簡意賅地發了一個地址,他反應了片刻,想起那是他們小區的寵物醫院。
他隱約明白了什麼,在北方乾燥又唐突的春風中呆立了一會,聞到了複雜難辨的無常氣味。
第30章 非非
聒噪討厭的老狗豆豆死在了春天裡,無疾而終,享年十四歲。
杜阿姨一開始憂心忡忡地說不告訴徐西臨,後來想了想,他也不瞎,家裡那麼大一坨活物沒了會無所察覺嗎?這才叫正好回家的竇尋通知了他。
徐西臨在後院挖了個坑,把豆豆埋了,情緒似乎沒怎麼受影響。
“狗麼,”他對自己說,“壽命就這麼長,沒辦法。”
人呢,雖然壽命足夠能彼此陪伴,但也有老幼之分,也有天災人禍,這都說不準。徐西臨已經很坦然了,他發現人很多痛苦,都來自於過多的懷念。如果對“過去”沒有執念,懂得“過去就是過去了”的道理,就不太會畏懼生活會變得面目全非。
這跟今年過了十七歲,這輩子就再也沒有第二個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