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說死了之後他就不得不放棄那些自己覺得有趣的事物，白言可能就會覺得活著比死亡更有價值。

但他知道，自己的價值觀並不能代表所有的一切，所以他沒辦法給陸少英一個很明確的答案。

陸少英也許是察覺到了自己好友的躑躅，便也放棄了繼續問下去的想法，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房間裡的另一人卻回答了他。

“像爸爸。”

楚藍垂著眼站在白言身邊，蒼白細瘦的手緊緊拽著白言的衣襬，沒有再說過多的詞句和解釋。

但只是這樣短短的三個字，陸少英和白言也大能概明白楚藍的意思。特別是陸少英回想到楚隊當初抱著妻子的照片哭時的場景，他似乎能明白什麼。

因為自己的過失而失去摯愛，那種自責、後悔、痛苦……

雖然無法體會楚隊那種喪妻之痛，或者是劉慧的喪子之悲，但陸少英想他大概是懂的。

陸少英暗自想通了這些後，突然反應過來剛剛楚藍竟然開口說話了！雖然只是短短三個字，但比起以前那種理都不理人像是個木偶一樣毫無反應的狀態，這實在是好太多了。

“楚藍你剛剛跟我說話了？”陸少英一時掩不住臉上的欣慰和興奮，掙扎著無力的身體想再坐起來一點好方便看著楚藍對自己說話。

“來來，楚藍再多跟我說兩句？”

楚藍見陸少英一臉期待和興奮的表情，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睛裡卻滿是彆扭和不願。

只可惜陸少英早被自己的情緒糊住了腦子，愣是沒發現楚藍的不願意，還一個勁的叫楚藍跟自己說話。

看著自己的好友跟個小孩子一樣纏著楚藍說話，白言也只有扶額苦笑，不過還是體諒楚藍的狀態讓他先自己回自己的病房去休息。

“楚藍你先回我們的病房，我跟他聊聊就馬上回去陪你。”

楚藍聽後有些不情願的樣子，但是在白言好聲勸慰過幾遍之後，才彆扭的離開了病房。

陸少英在白言的言語中才發現，原來楚藍是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在房間之外的地方行動，並不是因為捨不得離開他的病房。想來是自己剛剛過於激動的樣子嚇著楚藍了，一時倒是忘了楚藍那根深蒂固的性子。

等楚藍獨自一人離開病房後，白言這才開口訓了陸少英。

“我看你是被一氧化碳燻壞了腦子吧？”白言好笑的數落了陸少英兩句，“楚藍都被你剛剛那猴急的樣子嚇到了，沒發現麼？”

陸少英傻笑了兩聲也是有些自責的意思。

“我這不一下太高興了麼？我之前還在想，這孩子會不會怪我當初把他留給他叔父叔母……”說著陸少英嘆了口氣，“本來他逃出來之後能想到來找我都不錯了，我都以為他以後都不會跟我開口說話了。”

白言一時被陸少英的粗神經逗得發笑，但也不怪他。陸少英這人一直都直來直去的，感情方面的東西雖然說不上是遲鈍到蠢，但也沒有敏感到什麼地步。

更何況楚藍這種情況本來感情和精神都極為敏感，長期的虐待和缺乏交流更是讓他在對待別人的時候處處都小心翼翼。

但這將近兩個月的相處和觀察下，白言發現楚藍對待其他人有一套自己的標準——

對他好的人，他就會給對方相應的反應，不多不少恰到好處。對他持有惡意的人，他就會選擇無視和遠離，但卻從不會選擇報復。

可能是因為被虐待過後對暴力的排斥，他異常怕痛，更怕與暴力的接觸，哪怕是出於自己對別人的傷害也會讓楚藍感到無與倫比的恐懼。

會這樣明顯區分喜惡的楚藍，哪怕是對陸少英當初將他留給叔父叔母的決定抱有怨念，在陸少英這近兩月的示好和照顧下，也會在心裡將這份感情用自己的標尺進行衡量。

如果可以原諒，那就對錯相互抵消，然後開始逐漸迴應陸少英對自己的善意。如果無法原諒，那便不會給陸少英任何機會，哪怕是來探病這點小事。

更何況楚藍根本沒有怪過陸少英。

白言一度對楚藍這種像是算加減法一樣處理感情的方式感興趣，可是一旦自己理解之後便又覺得哭笑不得，自己也因為他這種處理方法而碰了好幾次壁。

想到這裡白言心裡忽然覺得暖暖的，像是被什麼東西一點一滴的滋潤後填滿，有種溫暖而滿足的感覺。

這比他曾經遇到‘有趣’的事情時感到的那種滿足還要更深，或者說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

帶著這種心情，白言算是打住了繼續教訓陸少英的話。

“放心吧，楚藍沒有怪過你。”楚藍安慰了下有些擔心自己被楚藍討厭的陸少英，然後才開始將自己想要和他商量的事情提上桌面。

“之前你不是說楚藍的叔父叔母為了他父親那間房子的問題想要找他麼？上次也提過想讓楚藍出院的事情對吧？”白言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說道。

陸少英點點頭回答：“我是這麼想的，老住在醫院也不是什麼好事。”

“那你有想過楚藍出院之後，去哪裡住麼？如果是住回他父親留給他的房子，那誰照顧他？還是說你覺得楚藍這種狀態不需要人照顧？”

第16章 1-13

*13

陸少英被白言的問題難住了。

其實陸少英本來是想說他來照顧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工作，早出晚且不說，就那全天二十四小時隨時都要接受召喚的狀態，也不可能好好的照顧到楚藍。

而楚藍這種狀態，也不是說能很快就不需要他們照顧的樣子。萬一在他照顧不到的時候，楚藍的叔父叔母來找他，再或者是其他什麼極品親戚……

再說如果找保姆，現在這種世道，保姆趁家裡人不在偷盜還算是好事，萬一遇上那種背地裡蔫壞的欺負人的，那可不是又把楚藍推進一個火坑？

陸少英警察當了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那種趁家裡年輕人不在，欺負老人虐待孩子的保姆他見了多了也抓了多了。

白言看陸少英一臉糾結表情，適時地的開口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想你也明白問題在哪，所以我想等楚藍願意出院的時候，讓他跟我一起住。我平時辦公時間都比較自由，有我照顧他你應該能放心吧。”

確實是個好辦法，但陸少英卻直白的拒絕了。

“白言，我這回託你在醫院照顧他就已經很麻煩你了。楚藍的父親對我有提攜栽培之恩，他過世後我待他兒子真當親弟弟一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