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誰也不願意離開哥哥。
南棲亂了,他自小在長沂峰長大,還沒見過這等生離死別。腦子一抽,直接伸手給揭了符,也沒什麼事。
兔子精安昭怔怔,幾隻半成精的小兔子也蒙了。
南棲催促:“還愣著做什麼?我們快跑啊。”
安昭來回看南棲的手,搖搖頭,死活想不通。
他屁股一抬,坐在石板上,清秀的面龐,人卻老成得很:“那降妖符定然是隻有一次作用,不然你這小麻雀精哪那麼能耐。”他不放心,追問了一句,“你多大了?”
“約莫……三百歲?”
“約莫?”
幾隻小兔子唰唰唰地抬頭瞧南棲,其中一隻叼了個果子給南棲吃。
南棲捧著果子,難為情道:“我小時候撞著了腦袋,記不清先前多少歲了。只記得日升月落,已經過了三百年了。”
“那你爹孃呢?”
“我沒有爹孃。”
幾隻小兔子又唰唰唰地抬起腦袋,淚光閃閃。
安昭一聽,拍腿喜道:“同病相憐啊,我們也沒有爹孃。我叫安昭,大你一些,今年四百歲,是這山裡頭的兔子精,學醫的。這幾個都是我弟弟妹妹,會說人話,但還沒修成人形。小麻雀精,你叫什麼?”
“我叫南棲。”南棲好奇地問,“妖還有學醫的?”
“那自然,什麼疑難雜症難得倒我?”說著,他站起身來,拖著腿去草堆裡尋了一瓶子藥出來,遞給南棲,“喏,你救了我,送你這個。”
“這是什麼?”
“兔子草,有助於修行,也可解毒,你可要收好了。”
南棲捏著瓶子,追問:“真有幫助嗎?”
安昭咳了咳:“我們兔子窩裡的草藥,凡人鑽破腦袋都取不到,比神仙的靈丹妙藥都好。給你你便收著,問那麼多?”
南棲聽明白了,這草藥沒什麼用。
“南棲,我方才見你欲哭,是為何事呀?”莫不是迷路,那好說。安昭素來喜歡雲遊,常常撇下家裡的弟弟妹妹不管,天南地北地溜出去玩耍。大道千條,就沒有安昭不認得的一條。
南棲救了他,他須得報恩。且又想著偷懶,便等著南棲道一句迷路了,他好還一還人情。
卻聽眼前的少年嗓子眼裡卡著委屈。
“我要尋蒼玦還玉佩。”
他一哭,天便落雨了,像是說好一般。
前往皇城的路坎坷,安昭拖著自己這條傷腿,跟著南棲上路了。
風雨欲來,天色晦暗如一卷被狂風拖曳的幕布,席天卷地地蓋了人一頭。雨夜狂風颳至綿延的山峰都顫巍巍地抖動,穿過灌木的風聲如野獸的嘶吼。
安昭撐了一把傘,仰頭喚那隻飛得不肯停歇的麻雀。
“南棲啊,不必那麼急吧?這般大的雨,那位叫蒼玦的理應也在避雨啊!”安昭心裡頭慶幸自己醫術高明,不然就這一條傷腿,還撞著陰雨天,他要如何給南棲引路。
南棲的羽毛被積水覆蓋,沉甸甸地往下墜。
他飛不動了,蔫蔫地歇在了安昭伸出的胳膊上。
“安昭,皇城大嗎?”南棲以小麻雀的形態,抖抖索索地窩在安昭的懷裡,被雨淋過一場,他凍壞了。
安昭雖腳傷未好,但兔子精到底是兔子精,走路簡直健步如飛,絲毫不耽擱行程。他焐暖了懷裡瑟瑟發抖的南棲,邊找避雨的洞穴邊回答:“特別大,還繁華,很好玩的。等我們到了那,我帶你吃糖葫蘆去,你肯定喜歡。”他信誓旦旦地說,尋了一處,往裡鑽去。
還未走兩步,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安昭停住了腳步,理智告訴他不應再往前。涼意與殺意撲面而來,他轉身要走,黑暗裡傳出一道低沉冷清的聲音:“何人?”
若他嗅得沒錯,殺氣便是從這聲音的主人身上傳來的。
那血腥味……
安昭嚥了口唾沫,未想好說辭,步子卻一個勁地往外移。懷裡的南棲聽著這道聲音,卻遲遲緩緩地反應過來,撲騰著掙脫開安昭的手,因力氣用得太大,一頭栽到泥地上,染了個渾身泥漿,他揮揮翅膀,高聲喊:“蒼玦!”
“南棲!回來!”安昭臉色都變了,怪這只不懂事的傻麻雀要去送死。
他逮住了原地打滾的麻雀,揪緊了他的腳往外拽,忙於逃命。
南棲尖叫:“是蒼玦!我認得他的聲音!”
那對翅膀折騰地扇起來,甩了安昭一臉泥點子。
“什麼蒼玦!你沒聞到這一洞穴的血腥味嗎!”安昭壓低了聲音,拖著南棲往外跑。
南棲不願,啄了安昭一口,疼得安昭直罵你個沒良心的,手一鬆,南棲已經變作少年模樣,頭也不回地衝進了洞穴。
安昭站在外邊淋著雨,不敢進也不敢走。
“南棲!”他喊。
沒聲。
安昭心涼,該不會真被吃了吧?
“小麻雀!”安昭落了淚珠子,喊道。
沒有迴應。
安昭打算走了,總不能自己也在這等死。
生死無常,故有相逢與別離。不想,他和南棲的別離竟來得這般快。安昭抹去眼淚,在雨中無比傷感。
想罷,山洞裡探出一個被泥漿弄得髒兮兮的腦袋,喊他:“安昭,裡頭真的是蒼玦!你快進來避雨呀!”聲音別提多歡快了,像吃了一百個果子似的高興。
安昭雙眼紅紅,納悶這蒼玦何許人也,大半夜的在山洞裡鬧得血雨腥風的。
他跟著南棲一進去,差點沒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暈死過去。
洞穴裡,燃著一簇用術法點的火光照明。這不專業的程度,想來是南棲點的。
安昭目光平移,心生驚懼。
唯見一身血衫的男子靠坐在石壁上,身下墊著一張獸皮取暖。周遭全是血,細細密密地膩在地上,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但名為蒼玦的男子並未動一分眉頭,冷清地坐著,他面色沉重,像是累壞了。
火光映紅了他半邊臉頰,疲憊盈滿了他沉重的呼吸。滿地的血,沒有一滴是他的。
南棲不顧髒地用袖子給他擦臉上殘餘的血跡,一顆腦袋在蒼玦面前晃悠。
不遠處,黑壓壓的一坨血肉模糊的東西被隨意地丟在角落裡,想來便是那隻倒黴喪命的猙獸。
安昭嗅了嗅,湊近一看,驚呼:“老天爺啊,這是隻猙獸吧?”
安昭素來只在古書上看過猙獸的模樣,如今見到真的,卻是被扒了皮,掏了內丹的。安昭嚥了口唾沫,心裡篤定,這叫蒼玦的傢伙,定是吞了猙獸的內丹。
安昭疑心著再次瞧了蒼玦兩眼,心裡嘟囔,能殺了千年猙獸的人,絕非小人物。他又瞅了眼窩在蒼玦身邊噓寒問暖的南棲,不禁心生疑惑,這倆人是怎麼認識的?看氣場,八竿子打不著。
若非要打一竿子,頂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