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馬亂。
少年漲紅了臉,恥辱和羞愧讓他黯淡的眸子燃起焰火,耳廓薄紅的向後縮。
“別碰我。”
少年真的很漂亮,微微一點血色都像薄塗入畫,驚慌之餘無措的喘著氣,突然的抬頭:“你的出身,你自己小心。”
出身這兩個字讓林弘山一怔,溫良玉始終都瞧不起他。
他早知道的。
少年匆忙站起身,留下只挖了一勺的冰淇淋,林弘山坐了一會,隨即也起身離去,冰淇淋在雨後的冷空氣裡慢慢融化。
聽說他過得不好,逃回了家,在外面做過的事情也敗露了,溫老爺是自詡一生未失風骨的儒商,咬文嚼字厲害,辦起家法打兒子更厲害。
溫良玉逃回父親的懷抱,拋下面子尊嚴痛哭流涕的回到最後的容身之所,迎來的是父親的毒打。
三天之後,一片風聲鶴唳,蜚短流長的四處傳播著林弘山不是林家的兒子。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故事逐漸發酵,說林弘山長得不像林宗洋,說林弘山之所以被放在鄉下養了十八年是林宗洋故意為之,說龍姨太是個□□,具體到底和誰好了都說不清。
事情越傳越有鼻有眼,彷彿當年有人在龍梵如的遠郊別墅私人房間裡親眼看見她拉著男人上了她的床一樣。
最先在外面傳起來的時候沒人敢告訴林弘山,因為這是惡意中傷的汙言穢語,也怕林弘山生氣。
直到事情傳到葉崢嶸的耳朵裡,這小子察覺不對勁才趕緊來告訴他,事無鉅細的一說,林弘山氣得摔茶杯。
葉崢嶸道:“無風不起浪,不知道這風是哪邊刮起來的。”
目前先預設林煥文總沒錯。
“風從哪邊刮起來,為什麼刮……”葉崢嶸低聲自語,陷入沉思,半蹲下在他腳邊,仰頭看著他,認真懇切的看到了他瞳孔深處:“三爺,這事不簡單,您想,把你變成不是林家的人,我們的第一道屏障就沒了,林家不會再對我們有分毫庇護。”
何止不會庇護,林易之要是信了這套說辭,親自來對付他這個林家恥辱都是可能的。
“失去這層庇護,對方也不用再顧忌林家。”
痛打落水狗。
甚至,鄉下的三少爺,和野種,在人們的眼裡也是兩種生物。
垂下眼,看著葉崢嶸那懇切的模樣,林弘山沒好氣的一腳踹在這小子肩膀上,看他失衡的跌坐在地上,然後毫不在意的拍拍衣衫站起身。
這小子總這麼懇切的模樣,說話有理有據,恨不得把一句話掰碎成三句,誠懇的看著他生怕他聽不進去,好像他不是個人,是個輕易聽不懂話的毛畜生,還得哄著勸著,他都能想到難道他沒想到?
況且他有野獸一樣的直覺,要對付的人是兩撥,林煥文和另外一家,林煥文有多愛面子想想都知道,他想得到也幹不出這樣的事,以後說到林家戳脊梁骨他也有一份,肯定有別人和他一起想的,能這麼恨他,要把他從林易之手下拎出來收拾的八九不離十也就溫家了。
當先讓人去查謠言的根源,到底是從哪裡散播出來了,林弘山帶著葉崢嶸親自去查,他心裡沒底,龍梵如他沒見過,林宗洋年輕時長什麼樣他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誰的種,他心裡哪能有數?
母親頂著一個龍家大小姐的名號,當年到底認識多少人,和多少人有過往來,林弘山也不清楚,母親也是人,還是個陌生人,林弘山可不敢打這包票。
這邊準備開始查,一層層的捕風捉影,並不敢驚動林易之,不知道他是否已經聽聞了這個訊息,或許還什麼都不知道。
第44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到了下午忽然掛起狂風,吹落一地銀杏葉,隨即雨水噼裡啪啦砸了下來,林弘山站在雨簷下,屋簷水如珠簾垂落,葉崢嶸從雨中跑了回來,胳膊夾著一柄黑傘,渾身早已淋得透溼,撐不撐傘對他來說差別不大。
這裡路窄,車開不進來,林弘山不介意淋點雨,葉崢嶸卻二話不說跑了出去,要為他去拿傘來。
黒傘砰的開啟,傘沿傾進屋簷:“三爺,來。”
走進傘下,葉崢嶸已經渾身淋溼了,黒傘傾向他這邊,高高舉起。
林弘山才發現葉崢嶸比自己矮。
說才發現其實不對,是忽然才在意這個事情。
都說天塌了自有高個子頂,他這個高個子也不好在這矮個子舉的傘底下待,便想將傘拿過來。
彎鉤形狀的傘柄,葉崢嶸握著下部,並不小的一隻手,瘦而指節修長,林弘山去抓傘柄難免碰到他的手。
葉崢嶸感覺那手抓著傘柄順帶捏著他的指節,輕輕拽了一下,大概是嫌他佔地方,於是連忙放手,人遠遠的站著。
兩人就這樣在小巷裡走著,林弘山在心裡皺眉頭,葉崢嶸幾乎完全站在雨裡在跟著他,好像他多殘暴多虐待他一樣。
抬手勾了勾手指,葉崢嶸不解:“三爺?”隔著雨幕看見他不耐煩下撇的唇角,連忙躲進傘下:“三爺您說。”
三爺沒話和他說。
直到坐回車上,放好雨傘,窗外的雨打在車窗玻璃上噼啪做響,讓司機發動汽車,林弘山看著車窗上的雨水,那老東西如果說的不是假話,自己要怎麼應對?
今天連車伕都換了,沒讓周勁松跟來,林弘山擔心的就是這個。
葉崢嶸溼漉漉的坐在前座,想起剛才的事情,三爺的反應甚至可以說是呆滯,忽然聽見自己出生前完全不知曉的事情,這種反應也正常。
上次他就在碼頭遇到那老東西四處胡咧咧的時候,他警告過一次,沒想到這次的事情還從他身上起來的,甚至這次添油加醋了不少,說是看見過龍姨太曾經和一個男人在碼頭邊約會,龍姨太走在前面,那個男人跟在她身後,兩人慢慢走著,他略瞥見一眼,那個男人的相貌和林弘山有六七分的相似。
這話是哄鬼的,要問他林宗洋年輕的時候,龍姨太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摸樣,大概都只記得一個輪廓,其他的都一片模糊了,一個只見了一面的男人,清晰的記了將近二十年,也是個人才。
林弘山捏了捏眉心,不耐煩的比劃幾個動作,葉崢嶸一怔:“三爺,這不好吧,豈不是讓別人覺得我們心虛。”
林弘山這會兒連目光都變得不耐煩,指節划動:“誰知道是我們做的。”
葉崢嶸懂了,恍然點頭。
林弘山心緒未平:“做不到就滾。”
少年微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模樣,重重的點頭:“三爺,我做得到。”
車半路折轉路線開向錢宅,馮姨應該幫不了他什麼,畢竟馮老頭還活著,馮姨越不過他。
據說馮老頭當年就對他母親很不屑,覺得她是紅顏禍水,是褒姒那樣喜歡冷眼站在烽火臺上看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