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裡的家人說,他十三年前出了一場車禍,這我告訴過你的,”看我點頭表示知道,他接著說:“起先四哥並不知道自己便是原來的自己,他自打出了那場車禍後,有好些事情總是想不起來。比如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有過什麼經歷,跟誰在一起,都有些模糊。四哥說總覺得自己如在夢中,總有些看不清楚的東西,又有些放不下的牽掛,老是覺得自己在找什麼,卻又有些模糊。心裡知道自己跟從前不同了,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去年在深圳的博物館裡看到你,回去後總是想起你的樣子,覺得似曾相識,又翻出了以前買的木蘭簪子來,真真是恍如隔世。這才撥雲見日,知道原來真是隨著你來到了現代。若曦,有的事情是解釋不了的,我只能說,魂兮情所依,大概,四哥就是因為太放不下你,所以才會來到這裡的吧。”
日期:2011-12-06 12:29
“魂兮情所依,”我喃喃地說著,心中盡是萬千的感慨。
“若曦,有些事兒你可能不知道。自從四哥知道你在十四弟府上歿了以後,”說到這兒他忽然住了口然後看了看我。
我笑道:“我這不好好兒地坐在這兒跟你說話呢麼,如今還有什麼好忌諱的,說吧。”
他也笑,然後又正色說:“自那以後,四哥就存了心事。你在養心殿住過的屋子,自你離開後再沒有人可以住,你用過的東西,也都好好兒地原封不動地按原樣存放在那屋子裡。自你走後直到我離開,八年的時間,四哥不再見承歡。不單單是請安問禮不見,便是宮中例行朝見的三大節,四哥也從不讓承歡參加。我知道四哥是怕見了承歡,便會想起你,所以寧願不見。但是,他心煩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偶爾有了高興事兒的時候,或者,遇到你的生辰、忌日,也有你們之間的小紀念日什麼的,四哥都會在那個屋子裡待上一整日,在那兒批奏摺,在那兒用膳,也歇在那兒,只是不見人。我聽高無庸說,四哥用膳的時候,桌上永遠都擺著兩副碗筷,有時候還會自言自語,沒人敢去打擾他,就連皇后也不敢勸,只有看著的份兒。你留下的那支白羽箭,整日放在四哥的案頭,有時我去請安或者奏請事宜,常看到他拿著那支箭出神兒。我在想,你是真的走了,回到了現代,可是四哥卻是從那時起就好像分成了兩個人似的,一個在埋頭處理朝政,為了大清朝鞠躬盡瘁,另一個卻跟著你來到了三百年後,等著遇到你。”
聽到這裡,我心下黯然,胤禛,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
十三看我面色黯淡,勸道:“這些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你若傷心不願聽,我就不多說了。”
我搖搖頭,“全部都告訴我,那些年,他到底是怎樣的。”
十三嘆口氣:“自打你離開了紫禁城,四哥的心神便散了。他整日埋頭處理朝政,把自己逼到無路可退的份兒上。你也知道,自打皇阿瑪駕崩四哥即位,千難萬難,難的都是銀子,是人。朝廷上的暗潮洶湧是免不了的,吏治的混亂和貪汙的橫行,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這些事情堆得像山一樣,不但四哥和我,就連弘曆,田文鏡,李衛,哪一個也沒有享了清閒去。如今你是知道那段歷史的人,四哥隱忍多年坐上的皇位,竟是個牢籠,困得他死死的,在位十三年,沒有一日好日子,生生是累壞了的。若曦,好不容易你們又能在一起了,千萬不要再重蹈覆轍了。我真的想看著你們好好兒的,再不出一點兒亂子。”他頓了一下,接著說:“如今這些都過去了,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即使當年是八哥繼承大統,未必不會對四哥痛下殺手。若曦,這些都是政治手段,沒有誰對誰錯可言,當年的一切,四哥沒錯,八哥也沒有。你要明白。”
我抬頭望天,不敢去看十三爺——我害怕只要一低頭,眼中的淚就會滴落下來,遮住我的視線。
停了一會兒,才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那,四爺又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這大概只能說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吧。說來也真巧,你是雍正元年歿的,四哥是雍正十三年崩的。按理說,你們在回來的時間上應該差了十三年才對,可是十三年前,也就是那場車禍過後,四哥便已懵懵然地知道自己在這裡了,只不過那時的記憶比較混亂,他自個兒一時之間也不敢確信而已。”
“那,你跟四爺……”
“很顯然啊,四哥的容貌一點沒有變,我卻是知道一切的。第一次見了他先就愣了神兒,只不過不敢貿然相認罷了。後來,有一次去找他,看到他正拿著那木蘭簪子發呆,看了那簪子還真是嚇了我一跳,這才真的開始懷疑他是否就是我四哥。再後來,一來二去這樣的事兒發生的多了,我又刻意觀察和試探,才知道原來我們竟真的在這個時代又續了前緣。待到你們都來了北京,你應該還記得你們初次在紫禁城裡相遇吧?”
我點頭:“記得,那是我們回來北京的第一次見面。啊,對了,那時八爺也在!”
“是啊,見了八哥,四哥才確信你就是若曦無疑。可是那個時候,你卻對四哥說八哥是你男朋友,若曦,你不知道四哥心裡多痛!雖說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可是那樣的場面難免難捱,再加上上一世你、四哥、八哥之間的恩怨糾葛,只不過他是竭力忍耐罷了。若曦,你也不想想,為什麼你在深圳的時候去辭職,四哥說什麼都不答應?又為什麼你調來了北京工作,雖然和於錦瑟在一起卻絲毫委屈都沒有受過?還有,四哥帶你去的那個憩心居,裡面一應吃食和擺設、裝修,都依著你的喜好?若曦,你只要好好兒想想,就都能明白的。”
“那,我在麗江你的客棧裡住下的時候,你為什麼一點口風都不透?你就真的沒有告訴四爺我在你那兒?”
“一來,我不敢貿然認你。雖然你長著跟以前相同的模樣,可是這個世界長相相似的人也不是沒有不是?所以,我怎麼敢認你。後來,你告訴我自己叫若曦,我於是尋了機會和你一起去酒吧喝酒,你喝多了以後對著我一再的叫我‘十三爺’的時候,我就確信無疑了,再加上你的喜好和小動作,說話時的措辭,喝茶時的挑剔,我才知道你真是若曦。其實,四哥後來是知道了你在我那裡的,是我告訴他的,我問他要不要來,他只說‘算了,由著她去吧,她心裡不好受,我去了只會擾了她,讓她過幾天自在日子也好。’完了只是讓我好好照顧你。若曦,四哥始終是考慮了你的感受的。”
並不是第一次感覺到他對我的用心良苦,然而聽了十三爺的這番話,我才知道,原來還有那麼多的他是我所不知道的。一直以為自己是愛他至深的,卻不曾料想,原來自己才是他的心頭寶,是被他呵護一路至今的人。相形之下,我曾經歷的痛苦,又怎及他的萬分之一!
蓋章
(年末了,晨露要趕著寫工作總結神馬滴,所以……你們懂的。)
日期:2011-12-07 13:50
對不起各位,今兒的飯上的遲了,晨露這就面壁思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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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流淚,可是心裡的痛楚止也止不住,停也停不下,眼淚到底還是順著臉頰滾落腮邊。在十三面前,也沒有掩飾自己的必要,索性隨性了去,恣意縱情地哭上一遭,也未嘗不可吧。
十三見我如此,勸道:“若曦,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只要你今後跟四哥好好相守,好日子還多著呢,你說呢?”
我不答他的話,只管流淚。
他於是拿起桌上的茶杯細呡起來,也不再勸。想必他也明白,這個時候,誰也勸不了我。我自己設下的坎兒,還得自己想辦法邁過去。
小院的門“吱呀”一聲,門楣上懸著的風鈴也跟著響了起來,我忙伸手去拭淚,然後才抬頭去看。正看到胤禛一臉納悶地看著我和十三,見我如此,他走了過來細細看我:“這是怎麼了?”看看我,又看看十三,問著十三:“你又說了什麼惹得她哭了?”
十三冤枉的攤開手:“四哥,我怎麼敢惹得她惱啊?冤枉我了啊。”
胤禛不理他的玩笑話,只是問我:“怎麼了?說給我聽聽。”語氣溫柔之極,寵愛之極,關切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