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個反應是,馬上和周彪悍換。我去帶李毅。我要看個明白,我不相信這樣的巧事和晴天霹雷的事,要發生在我李霖的身上!
不過,我又冷靜了。“嶽州人”,看守說這個李毅是嶽州人,那麼,我的兄弟不是嶽州人呀!看來,世界上同名同姓的多,尤其是我堂哥李毅這樣大眾化的名字。
日期:2012-04-27 11:29:46
我於是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立刻又踏實了些。“算了吧?應該不是我認識的李毅。”我對自己說。
但,我的腦子還是亂,仍然嗡嗡嗡地響,心裡還是放不下——“木子李,毅力的毅”——這又如何能讓我放得下?
“不管怎樣,我必須知道,弄明白——到底是哪個李毅?”我又對自己說。
我於是顧不了那麼多,馬上舉手:“報告連長!我要去11號。”
中隊長正一路念著名單,突然有個雜音說去11號,不耐煩起來:“你他媽的屎也來尿也來,這個時候上什麼廁所?”反過頭來見是我,雖然臉色好了些,但還是沒好氣:“李霖,你搞什麼名堂?去!要拉肚子快去!”
我哭笑不得,說:“隊長,我是說跟周彪悍換,我去提11號犯人。”
“你要幹什麼?”中隊長突然停下,像發現了恐怖分子一般,死死地盯著我,見我也認真地看著他,大概想到這個李霖也不是什麼壞傢伙,平時很看重他的,現在的要求雖然讓人不怎麼明白,但也無論如何看不出什麼陰謀,便嘴巴一扭,算是通過了。
我於是拍一下週彪悍的肩膀,說一句“謝謝”,領著向結巴去11號號子。
周彪悍也沒說什麼。這一年多來,他對我能文能武的本領領教了不少,也知悉了我跟中隊長指導員尤其是指導員的關係相當好,因而對我越來越刮目,從而我倆的關係就修復得如70年代的中國跟美國樣了。
看守在前面走,手裡的鑰匙發出悉悉的脆響,我的心也似那反覆碰撞的鑰匙串,噗噗地跳著。
我在強迫地告訴自己:不是,不是!
我拖慢了腳步,我讓向李弘走到我的前頭。
不行!我告訴自己。於是,我又搶步,走到向李弘的前面,還越過看守,搶到看守的前頭。
我直奔11號監房。
快步走到11號監房門外,我的眼睛朝監視窗內搜尋。但我看不到什麼。
看守開啟牢門,喊道:“李毅出來!”
我幾乎是衝進去,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剛從床上爬起。
向李弘為了在我面前表現積極,大喊:“李毅出來!”邊喊邊要去拖那個背影。
我的手攔住了向李弘。
一分鐘的停留,我盯著這個背影。突然,我上前一大步,同時用捉犯人的力氣,雙手將背影扳過來。
李毅,是李毅!
我的頭一陣昏眩。眼前一片黑暗。
我用力眨眼,再睜開。
我朝看守發瘋地喊道:“他怎麼是李毅?”
看守在門外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他怎麼不是李毅?”
我發瘋地抱著李毅——我的兄弟!口裡喃喃地說:“李毅,李毅,怎麼是你?”
李毅只輕輕地叫我一聲“李霖”,然後什麼也不說。
“李毅,李毅,你說,是什麼原因?是什麼罪?”
......
“李毅,李毅,家裡人知道嗎?嬸嬸曉得嗎?叔叔曉得嗎?”
......
李毅不回答,像一個木人。
旁邊的看守和向李弘顯然都懵了。
向結巴用手來拉我的胳膊,我一把甩開,怒道:“滾!”他果然站到了門邊。
看守大概看出眉目了,回過神來後代替李毅回答我說:“我說武警兄弟,他真是你的兄弟?哦,我告訴你,他犯的是流氓罪。本來明年走完所有程式後再送他上路的,但現在是非常時期,上級來了指示,年前執行槍決。通知他家裡人了,但到現在還沒有人來。”
“這是為什麼呀!”我鬆開李毅,頭一甩,眼睛像要殺人一般地盯著看守,又盯著向李弘。
看守和向李弘看到了我眼睛內的兇光,他們的身子同時一顫。
李毅突然跪在我身前,雙手抱著我的雙腿,有氣無力地說:“兄弟,救我!救我啊——我是冤枉的!”
我趕緊將李毅扶起,把他放在他剛剛睡過的床上。
我受不住哥哥對我的這一跪。
看守站到我的旁邊。驚悸加疑慮地看看我,又看看李毅。
我大怒,一腳掃去,將看守掃在地上。我跨步上前,腳踏在看守的腰間,喝道:“我兄弟冤枉,你怎麼不幫他申訴?”
看守被我的暴力搞懵了,可憐兮兮地說:“武警兄弟,不能找我呀!我沒有這個權力啊!你請鬆開腳,鬆開腳,痛死我了,快!快......”
向李弘準備過來拉我,我手一揚,他趕緊收住腳,呆呆地看著我,口裡說:“李——李班長,李班長,你要冷——冷靜,冷靜!”
我喊道:“要是你的兄弟吃‘花生米’,你能冷靜嗎?”
看守還在我的腳下,想動不敢動,口裡嚷嚷著。但突然說:“武警兄弟,如果你兄弟真的是冤枉的,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我繼續喊。
“你先拉我起來。”看守雖然也是公丨安丨系統,但再怎麼也沒有我們“特警”的功夫。他非常清楚我們這批槍決人的射手,代表國家是武警戰士,放到社會就是危險分子。自然得罪不起,因而說話和態度都格外小心。
我將看守拉起來後,他喘著氣說:“唯一的一個辦法,法官來驗明正身的時候,李毅說有重大案情報告,最好是揭露某人的犯罪事實。”
我不說話,我開始冷靜,我眼睛既帶著希望又茫然地盯著看守。
事實上,看守不說,我也知道只有這個辦法。
我於是對看守說:“剛才對不起!您去忙其他的吧。”然後又對我的副射手戰友小向說:“麻煩你站在門外。幫幫我。我跟我的兄弟單獨說兩句。”
事不宜遲。當監房只剩下我和李毅的時候,我抱著李毅的雙肩說:“兄弟,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可以揭露人家的。比如是誰冤枉你、陷害你的?”
“是陽公子。”李毅說。
“為什麼?”
“我跟他妹妹歐陽燕談愛。我沒有考上大學,陽公子反對,歐陽鄉長,不,歐陽部長,他現在是宣傳部部長,他也反對。主要是,歐陽燕懷孕了。”
“那,這個也不夠死刑呀!”
“我耍過軟綿綿的流氓,鄉政府有我參加學習班的記錄。”
“什麼?”我又喊了起來,我的大炮筒脾氣在碰到突然的事情或者震驚的事情時,總是忍不住怒喝。
我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個晚上,我18歲的生日,我強吻了軟綿綿。
我想起了入伍前的那一個月中的一天,李毅帶著我去支書家裡,承認他李毅耍了流氓。
我的心一陣絞痛!一滴淚從我的眼眶內爬出。
老天爺啊......
不行!我無論如何得救他!
時間來不及,容不得我過多考慮,也容不得我太多耽誤。我當機立斷:“李毅,你聽著,待會當著法官的面,你揭發我,就說我李霖有重大犯罪事實。事實是,李霖流氓成性,調戲婦女,還將犯罪事實栽贓到了你的身上。”
一口氣說完這些,我就準備押著李毅出門。
誰知李毅此時也拼出最大的聲音,喊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別囉嗦了!”
“這會害了你,李霖!”
李毅和我四目相瞪。
“原本就是我害的你!”我氣極了,心說這危急關頭,你還來爭這個,不想活命了!
我又加一句,但聲音有些變調:“我死不了!但如果你不揭發我,你就死定了!”我聲音變調是因為強忍淚水,心中悲痛所致。
李毅站著不動,不再說話了,但突然嚎啕大哭。
我抱著李毅的雙肩,安慰道:“我親愛的哥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保命吧,按我說的做。”說完,我喊了一句小向。
向李弘進牢房後,我跟他點點頭,示意讓他押著李毅走在前面。
我在走出牢門的那一刻,撥出一口氣。雖然這口氣,並不能代表李毅脫離了死結,但我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他的重大揭發上。同時,我自己也作好了最壞的打算——坐牢。
只要能救出我的兄弟,我願做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