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像你,長得漂亮唄。”他笑嘻嘻。
她沒有說話,卻在心裡向上蒼祈求。
神啊,請讓這個孩子多像他一些。
希望能和他一樣的快樂,一樣的單純,一樣的善良。
最重要的是,希望能和他一樣,不懼黑暗。
2.再回首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又回到了從前。
手中攥著滴著血的銀槍,站在滂沱的雨中。
哦,她記得這一幕。
這是大燕歷史上最血腥動盪的一天,不想卻因此成就了她‘修羅王’的不敗神話。
以至於在她後來做皇帝的七年間,幾乎每日都有臣子借那天的事蹟來歌頌她的功勳和威名。
呵,其實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況且,那天,她哪裡不敗了?
她明明記得自己敗得是一塌糊塗狼狽不堪,而且一直在逃。
那天,真的死了很多人,她好像一整天都在揮舞手中的銀槍廝殺。
她很久沒有做這樣的夢了,她本以為自己已不會再夢見這些事的。
但此刻在夢中,即便是鋪天蓋地的雨水,也沖刷不散空氣中那股濃烈的血腥味。
唉,自己怎麼又在殺人了。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的,她真的很疲憊,也很愧疚。
她全身溼透,拖著斷槍,垂頹著頭,如喪家之犬般走到一名抱著孩子的女子身前。
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能瞧見女子懷中的孩子正在熟睡,看起來剛出生不久的樣子,面目安詳可愛。
“對不起。”
奇怪,這女人和那個孩子是誰?
為什麼自己要對她們說對不起?
她怎麼完全不記得那天有這件事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丟下他一個人?!”
女子忽然對著她淒厲而絕望地問道。
“為什麼你不把他帶回來?!為什麼你不讓我們母女倆見他最後一面?!”
她站在原地,淚水忽然潸然落下,翻湧而起的悔痛漫到四肢百骸。
她抽出把短刃對那女子說,“錯都在我,你殺了我償命罷。”
“不關她的事,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執意要回燕京,也不會害了你丈夫,所以該由我來償命。”
聽到這個聲音,她眼皮猛地一跳,霍然轉過身。
原來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名白衣女子,雖然也看不清容貌,可這女子的聲音,她又怎麼可能忘得了呢。
歌。。兒。。
她伸手要奪自己手中的刃。
她忙退了一步,急道,“不行!這與你何干?!“
一陣悽然癲狂的冷笑驟然響起。
”殿下,娘娘,您們真是說笑了。我們做下人的本就命同草芥,民女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讓殿下和娘娘償命的。”
“嫂子,你別這麼說。我從沒把你和林大哥當作下人過!”
她著急地解釋,女子卻搖搖欲墜地抱著孩子想要離開。
“你。。你這是要去哪?”
“我要去找他。他曾說過,等孩子出世了,要讓我大燕襄王殿下為她取名,要將畢生醫術都傳於她,要一輩子都疼她愛她。。他會是全天下最好的爹。。”
“嫂子。。是我慕容顏對不起你們!“
她聽著這話,心如刀割。
”襄王殿下,這孩子的名字你快取了罷。”
“我又哪有顏面再為小侄女取名呢。”
“怎麼,殿下如今連個名字都不願施捨嗎?”
“不。。不是的!”
她連連擺手,沉默了片刻,才艱難地說道,“是我慕容家欠了林家太多。如此,便叫小侄女’林慕‘吧,從今往後我定會將她視同己出,以報林大哥捨命相救之恩。”
“林慕。。林慕。。”
可女子像似沒聽見她後面說的話一般,只是喃喃重複著她方才取的名字。
“好。。多謝殿下賜名。。只希望。。”
女子頓了頓,唇角忽然勾起了一道她看不懂的詭笑。
“只希望往後日子久了,殿下可千萬不要忘記了。”
一陣莫名寒意的激靈,她終於從夢魘中驚醒。
她在黑暗中瞪大了眸,胸前劇烈起伏著,連臉上的疤都變得有些扭曲。
“又做噩夢了?”
一個柔軟溫暖的嬌軀環擁住她,伸手輕輕撫摸著她臉上的疤。
她終於漸漸安定了下來,也伸手回抱住她,長長嘆息。
“是啊。不知為何,突然夢見了一個早已忘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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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王朝,崇寧七年。
燕京,一冬無雪。
燕翎帝慕容顏離奇駕崩於昭蘭殿,死後立無字之碑,過往沉浮皆由世人自行評斷。翎帝一生沒有立後,膝下子嗣唯有已故的廢妃蕭氏所生的長樂公主慕容盈一人,難以繼承大統。
來年春,由燕景帝慕容玄的兒子,翎帝年僅十三歲的侄子,皇族慕容氏唯一還活著的男子——秦王慕容司彥登基大寶。稱燕少帝,年號宣文。
少帝的生母,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太妃冷嵐歌一躍被尊為皇太后,開始垂簾聽政,扶持少帝,執掌大權。
想來,大燕後宮中也已經很久沒有女人能熬到太后這個位子了。
不過相比之下,大燕皇室的男人們更像是中了某種詛咒,鮮少有人能活過三十歲。
“太后宣——輔國將軍楊忠覲見。”
悠長而尖銳的通稟越過一道道宮門,層層疊疊地傳出。
鎧甲聲鏗鏘,楊忠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上隱隱冒出的青色鬍渣,便起身跟隨引路的宮人,緩緩步入太后住的坤寧宮。
“先皇生前,心裡一直掛念著兩件事。”
太后冷嵐歌的聲音聽起來很淡,即便提到‘先皇’二字時也沒有一絲漣漪。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