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十道:“會有點熱,但是也很快就不熱了,頭不疼就不熱了。”視線仍舊不離凌音靈活穿布條繩的手指。
“昨天晚上呢?和以往有什麼不同?”
“頭特別疼,身體特別熱,很長時間都不好,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我才跑出去的。”
“你現在還記得你昨晚幹了什麼嗎?”
聽到這個問題的陸躍後背一僵。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囁嚅道:“記得一點點……”
凌音卻並不打算放過他,將手裡穿好布條繩的布料一放,抬頭正視陸躍,深茶色的眼眸中不帶一絲情緒,“哪一點點?”
陸躍低垂下腦袋,不敢同凌音對視,“我……好像和那隻小賢打了一架,然後,燒了很多東西……”
“就這些?”
陸躍像是十分驚慌地看向凌音,那臉上的表情再明白不過了——難道他昨晚還做了其他不好的事惹凌音生氣了?
凌音錯開眼,輕籲一口氣確定了。看來這傢伙應該只記得首尾,中間追殺她的那一段完全不記得了。
氣氛突兀地沉默了下來。
不知道凌音為什麼突然就不說話了,陸躍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臉色,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凌音,我是不是……”
“沒事。”不等陸躍把話說完,凌音打斷道。
“你之前是怎麼殺的那兩個人,你還記得嗎?”
陸躍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凌音口中的那兩個人是哪兩個人。
陸躍茫然著臉,想了一會兒,不是很確定的回答:“我把他們燒死了?”
凌音沒有做出肯定亦或否定的迴應,繼續問道:“你當時的感覺是不是就和昨晚一樣?”
這一次,陸躍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心下了然了,凌音也就不再多問。
將手上穿孔的布條繩打結,凌音暗忖,問了這麼多,其實除了最後那段都是無關緊要的,畢竟她又不是醫生,不管陸躍哪裡疼哪裡不舒服,她能給出的治療方案都只有那套《清心訣》而已。
所以,終究還是對昨晚陸躍意圖殺她這件事心懷芥蒂啊!
畢竟昨晚的情形太過兇險,說是生死一線都不為過……
“凌音,你在生我的氣嗎?”陸躍怯怯地問。
凌音兀自打著繩結,她現在的心情實話說有點兒複雜。
對凌音的情緒變化十分敏感的熊貓崽子,推開啃了半天的竹枝,翻個身一把抱住凌音的腿。它把半邊臉藏在凌音的腿後,只用半邊臉,一隻圓溜溜的黑眼睛賣萌似的盯著凌音一直瞅。
凌音空出一隻手摸了一把熊貓崽子毛茸茸的腦袋,複雜的情緒被萌物治癒一半。
袖子上傳來輕微拉扯,凌音循著那股力道看過去,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往上,肌理分明佈滿邊緣黑色肉鱗的臂膀,再往上,一張稜角分明五官冷峻的男人臉孔,此時這張臉孔上卻掛著十分不搭調,小可憐兒似的表情。
換個人用這樣一副高健的體魄,這樣一張富有男人味的俊臉做出如此矯揉造作的神態,凌音肯定沒眼看,甚至可能還會覺得有點兒噁心。但是現在矯揉造作的是陸躍,他還做得無比自然,凌音這麼看著,心裡不禁想到,也許是這些天來的朝夕相處,她已經被噁心慣了,所以才能從其中挖掘出一絲絲的可愛來……
打完最後一個繩結,凌音把面前的一堆布料往陸躍懷裡一塞,道:“穿上。”
昨晚一場大火,被燒的可不只有那些可憐的大樹灌木,最慘的還要屬那件穿在陸躍身上的束縛衣,眼下是連灰都找不到丁點了。
陸躍抖開凌音塞給他的那堆布料。
在材料和工具雙雙受限的情況下,凌音也是盡了她最大的努力了。
她給陸躍做了一件背心、一條褲子。褲子是現成的,之前從屍體上扒拉下來的時候還算完整,凌音只在沒有鬆緊度的褲腰上鑽了幾個洞,穿了根布條繩作為腰帶也就完事了。
至於背心,製作工藝便稍顯複雜了。整件背心前後兩塊四四方方的布料,先用摺疊短刀分別挖出下彎領口,再在肩部與兩邊側肋處鑽孔、穿繩,最後微微收緊、打結。
這一上一下兩件,模樣看著粗糙是粗糙了些,但所幸穿上身應該能把該遮的都遮上。
陸躍看看褲子又看看背心,一臉的喜形於色,跟得了新衣裳的孩子似的,那是半點也不嫌棄凌音的製衣手藝糙。
背心、褲子穿上身,陸躍按照凌音的指示在她面前轉了個圈。
看完成果展示的凌音,不禁有些感慨。
沒想到自己的處女作,做工那樣粗糙甚至都稱不上是衣服的幾片布,穿到陸躍身上竟也挺有模有樣的。
凌音這也是第一次正視起陸躍的樣貌來。
身高腿長的男人,只看背影便十分的氣質卓然,再加上他那張五官冷峻的臉,無疑陸躍的這副樣貌無論放到哪裡都算得是上上等。當然,前提是陸躍不能動不動就咧嘴傻笑,否則再好的樣貌也經不起他一口大白牙花的糟蹋。
凌音單手支著腮幫,想到自己昨晚和發狂的陸躍對戰的感受。
男人明顯接受過專業訓練,他發狂時的狀態誠然不正常,但男人平常與她相處時的狀態就是正常的嗎?
大概也不是吧!
不止是男人自己所說的失憶,他的心性猶如孩童,是失憶導致言行也退回到孩童時期,還是另有原因?凌音無從知曉。
也不知道男人的真實身份會是什麼?又是犯下了何種罪行被判為死刑?
陸躍發現凌音好像一直在盯著他看,他心裡有些小羞澀又有些小竊喜。
凌音應該不生他的氣了!
抬了抬空蕩蕩的手臂,背心沒有袖子,陸躍的兩條手臂便完□□露在外。不過陸躍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雖然有點涼涼的,動起來卻比以前方便了許多。
凌音看他一副好似哪兒哪兒都滿意的竊喜表情,心情無端的也就跟著好了起來。
對上完全孩子心性的男人,她就算有心去計較昨晚的事似乎也計較不起來啊!
看了眼天色,碧藍如洗的天空不見一絲雲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垂下眼睫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在不經意間瞥到了些許異樣。
凌音站起身,徑直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蹲下。
“凌音?”陸躍不明所以的看過去。
只見凌音蹲下的地方,那裡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個白嫩白嫩的東西。
陸躍好奇地湊上前問:“凌音,這是什麼?”
凌音想了想,說:“應該算是吃的吧!”
雷雨一夜,叢林裡的氣溫在太陽昇起後有了明顯的升高。
凌音推測眼下這裡應該正處於初夏至仲夏的過渡時期。
夏日裡的叢林,經過一場雷雨的滋潤,地面厚厚的腐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