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 一批一批的人病死,整個鎮子被朝廷放棄隔離開,禁止鎮子裡的人出入,打算讓他們自生自滅免得擴散瘟疫。
整個鎮子裡的人走投無路,鎮子裡年紀最大的神婆佘婆婆提出了一個死馬當活馬醫的辦法,她的婆婆在小時候跟她講過,這鎮子之所以有叫蛇山鎮,是因為護著鎮子的大山中住著一位修行千年蛇君仙人,曾經鎮子遭過山洪,全靠著村長選了一名純陰女子獻給蛇君仙人,蛇君庇護鎮子才保下了鎮子裡所有人的性命。
這是他們最後的一線生機,佘婆婆連同村長連夜選出了一名純陰女子,便是蜜娘。
他們嫁女兒一樣將蜜娘用花轎抬著,送上山中的蛇君廟,獻祭給蛇君仙人。
蜜娘在廟中困了三天三夜是在昏迷過去之後才見到傳說中的蛇君仙人,黑袍黑髮一雙藍幽幽的眼睛,冷的嚇人。
蛇君仙人將她救醒,本要嚇她戲弄她,說她既然是獻祭給他的新娘,怎麼也不寬衣解帶,自薦枕蓆。
沒想到蜜娘明明怕他怕的厲害,卻閉著眼咬著牙,獻祭一般站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哭成了個淚人。
他到底是於心不忍,讓她穿好衣服下山回家去吧。
蜜娘卻跪了下來抱住他的腿,她說,她是心甘情願的,只要蛇君肯救救她的家人,她什麼都願意做,死也甘願。
他將她趕出廟宇,蜜娘卻不肯下山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守著他的廟宇,像個盡心盡責的小丫鬟,將他的廟宇收拾的乾乾淨淨,日日坐在廟宇門前等他回來。
他在這山中幾百年孤單慣了,突然多了個小丫頭整日纏著他,沒幾日就煩了,直言與她說:鎮子遭逢瘟疫是劫數,命該如此,大羅神仙也救不了,鎮子裡只有她命不該絕,這場瘟疫她是唯一可以活下來的人。
蜜娘跪在他廟宇前整整哭求他兩日,他閉門不見。
第三日卻是聽不見她的聲音了,他開門去看發現她已不在,想她是下山了。
耳根子突然清淨,他倒是第一次覺得這山中原來這般寂靜,但也只是寂靜了一日,當天夜裡蜜娘就揹著她的母親跪在了他的廟宇前。
蜜娘哭著求他救救她的母親。
十六歲的小姑娘,哪裡懂得什麼劫數,她跪在那裡哭著給他磕頭,說如果每個人的命有限,那她願意把自己的命給她的母親,一命換一命,她替母親受這個劫數,把她的命抵換給母親,哪怕她的十年只換母親一年。
蛇君被她哭的心軟,出來問她這又是何必,她母親便是硬活下來也活不過幾年,她大好年華何苦來得。
她淚盈盈的一張臉可憐巴巴的望著他,那樣涼的手顫巍巍抓住他的衣袖,與他說:“我願意的,願意的……我娘她是個好人,她這輩子沒有做過半點壞事,我出生便被家裡人扔了,是她撿我回去,給了我這條命,我活了這十幾年她愛我護我,沒有讓我吃過半點苦,如今該我報還她了……蛇君大人不是說我命不該絕嗎?那就拿我的命給她,我替她去死……”
他瞧著她,與她說:“你可要想清楚了,與她換命要遭受瘟疫病苦,渾身爛透……”
不等他說完,她便眼睛發亮的抱住了他的手臂,“我願意、願意……我不怕。”
她不怕。
蛇君本是抱著讓她知難而退的心態替她和母親改了命,想等到她受不了病痛折磨後悔時再替她改過來。
卻沒想到,她連一聲苦也沒有叫過。
她躲在他的廟宇中,一日日挨著病痛,前兩日她還撐得住每日笑吟吟的替他清掃廟宇,報答他的換命之恩,到後幾日她開始渾身腐爛,疼的路也走不成了。
蛇君能聽見夜裡她躲在廟宇的稻草裡因為疼低低的哭著,又怕吵著他一般壓的很小聲,聽見他動靜便忙止住哭聲假裝睡熟了。
第七日時她連哭也不哭了,彷彿沒有多少力氣,她夜裡坐在月光下也不知在忙著什麼。
在那天清晨她不見了,只留下了一件剛做好的黑袍和一雙鞋子,整整齊齊的放在他的廟宇中,上面放著一張紙條字跡清秀的寫著——拜謝蛇君大人成全之恩,望來世有幸報還,願您早列仙籍。
落款是:蘇蜜
她在這七日藉著月光為他縫了這套黑袍和鞋子,可她不知他壓根不需要這些。
幾百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當成一個凡人,為他做這些凡俗之事。
他是在一個山洞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蜜娘,她渾身爛的不成樣,她恐髒了他的手,又怕死在他的廟宇中惹他生厭,偷偷躲在這洞中等著自己爛透。
他終究是心軟了,將她帶回了廟宇中,將她的命格記在了他的命裡,救了她。
這記命之法本來是雙修的仙侶才會用,記了命她與他同生共死,她的劫數他替她來受,她卻是可以透過雙修之道來替他療傷。
蜜娘活下來要受的劫數不過是一道五雷轟頂的天罰,他一咬牙便替她受了,與他來說不過是一道傷口而已,可他沒想到受天罰那夜蜜娘會衝進來護著他,替他抗下了那道天罰。
他修行幾百年,天生天養獨來獨往,大大小小的劫難不知度過多少次,對他來說再大的傷只要扛上幾日便過去了,他從來沒想過有一日會有人用**凡胎來護著他,替他扛。
蜜娘倒在他懷裡,他忽然怒極,她蠢透了!傻透了!他堂堂蛇君哪裡用她來捨命相救?那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咬牙的事而已,可她會沒命!就好像她傻乎乎的做的那套衣服,她日夜辛勞不過是在做一件徒勞無功的事而已。
她卻只是笑著跟他說:“我不知該怎麼對您好,我能為您做的不過是一些小事情而已……但若是,若是能讓您不受這天罰的痛楚也是好的,我也是開心甘願的……我的命不打緊……”
對她來說,她能給的也只有這些而已。
他費盡心思用自己的血又將她救了回來,那些時日她像是一隻脆弱的雛鳥,隨時會醒不過來,他日日夜夜守著她,夜裡她睡在他的袍子裡,小小的臉枕在他的尾巴上,只要他叫她,她便會迷迷糊糊的應他,乖極了。
他從未為一個人花費這樣多的心思,幾百年之前,幾百年之後他想都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她變成了他的蜜娘,日夜依偎著他,抱著他的尾巴眨眼望他,問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問他有沒有名字?有沒有母親父親?
他野生野長怎會有凡俗之人的名字,她便撫摸著他的尾巴說:“我可以為您取個名字嗎?日後我便叫您那個名字,我姓蘇,您也姓蘇好不好?名字嘛……您這樣不愛講話,總是沉默寡言,不然就擇這個默字?蘇默?您覺得好不好聽?”
“蘇默?”他自己唸了一遍,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黑髮,輕輕嘆了口氣,從她出現,他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