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徑自退去,楚汐坐在沙發上,歪著頭慢慢的考慮生意上的事情,儘量把自己的心情調整好,畢竟柯以昇的酒會對他來說還是很重要的,調整好一個不錯的心態去參加很有必要。
柯以昇是楚汐名義上的叔父。
說白了,軍火世家的楚家通常乾的事就是低價從內地收購武器,然後轉手高價賣給外地或流出境,在這其中高額差價就是楚家維持生意的根本和其黑道地位的基石。
這樣的生意一直維持到十幾年前,因為政策監管越來越嚴,香港很多這樣半白半黑的家族都受到了嚴重打擊,楚家也是一落千丈,到楚汐的父輩時家族幾乎分崩離析。那個時候楚汐最深刻的記憶就是不斷的有人分家,搬走,昔日煊赫鼎盛一時的大院子漸漸沉寂,春花不再而雜草繁盛,青苔慢慢的蔓延到臺階上堂屋裡去。
一個百年家族強盛的時候有多紅火,衰敗的時候就有多徹底,僅僅是幾年的工夫他就不再記得以前鐘鳴鼎食的生活是什麼樣。最困難的時候他被父親送去了英國,少年一人孤身異鄉,等到拿了學位回去香港的時候,赫然發現已經家破人亡。父母早就被仇家逼迫到雙雙自殺,連祖屋都被一把大火燒盡。嬌生慣養長大的世家公子轉眼間在香港連個落足的地方都沒了,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給了他一臂之力的,就是軍火業巨頭柯家的家主柯以昇。
雖然說楚汐今天的地位已經足以和柯家相提並論,但是在當年,如果沒有柯以昇的鼎力相助,楚汐絕對不會上位上得這麼快。所以一直到現在楚汐都對柯以昇以後輩相稱,楚汐再怎麼不好和人來往,柯以昇的邀請他是不敢無視的。
柯家在深水灣有一個度假和舉辦宴會的別墅,楚汐卡著點到那裡,車在門口一停就看到傭人迎接出來,滿面笑容的說:“楚少!柯先生已經在書房裡等您了!”
楚汐點點頭,輕車熟路的繞開大門,從花園裡徑直向書房那邊走。
柯家他來過很多次了,以前沒有上位的時候暫住在這裡,人人都說柯先生待這個結拜兄弟的遺子真的是好,有什麼好東西都是第一個想到楚汐。其實到底怎麼樣,楚汐也只是在心裡冷笑而已。
真的好為什麼在楚家敗落的時候從不伸手?真的好為什麼在楚家夫妻自殺的時候袖手旁觀?
楚家現在一年的收益和代理權都給柯以昇抽走百分之二,要是以金錢計算,當年楚汐欠下的早就還清了。剩下的不過是一種仰仗和感謝,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柯以昇的書房很大,進門之後還要過一道走廊,那厚重的樟木門一關,外邊一切喧譁歡鬧都再也聽不見。楚汐進去內室門前敲了敲門,柯以昇的聲音微微帶著愉快:“楚汐是嗎?”
“是我。”
“進來!”
柯以昇今年四十出頭,正當壯年的時候,剪裁得體的西裝風度得宜,內斂而威嚴。他坐在書房巨大的沙發裡看書,正翻過一頁,跟楚汐揮揮手問:“你喜歡雨果的小說嗎?”
“馬馬虎虎。”楚汐走過去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柯以昇微微的笑著看著他,說:“坐過來一點,讓我看看那你……最近氣色不太好?”
“因為馬上和鄭家的人合作接您給我的那批貨,所以很多事要忙。”
“事情再多,都要保重自己,你看你……”
柯以昇的手在楚汐額前的頭髮上掠過,這個動作因為楚汐微微的閃避而終止了。
“跟鄭平接觸過了?”
柯以昇收回手,神色如常。
楚汐也沒有什麼表情變化:“是。”
“感覺怎麼樣?”
“很聰明吧,”楚汐淡淡的說,“但是不讓人喜歡。”
柯以昇呵呵的笑著說:“我也不喜歡他。所以我很疑惑,你真的打算給他百分之五十的貨物代理權嗎?”
他看看楚汐的眼神,攤了攤手,解釋說:“不要這麼看我。這個黑暗的世界裡每天都有人消亡,每天都有人一夜暴富和傾家蕩產。一個小小的鄭平消失了,就像是小石子打在海面上一樣不會引起一點風浪。”
“您叫我黑吃黑?”
“如果你這麼想,”柯以昇說,“那麼,是的。”
楚汐盯著他。這個掌握了權力和金錢數十載的男人有著陰沉的輪廓,書房裡的復古式燭臺燈火明明昧昧,映得這個男人的笑容殘忍而不動聲色。
“……我要好好的考慮看看,”楚汐笑著站起身,“叔父您的意思,我一向都是照做的。”
他示意想走,但是柯以昇沒有讓他走的意思:“不多坐一會兒麼?我們很久都不見面了,最近來了瓶義大利好酒,不來嚐嚐?”
“您不用招呼外邊嗎?”
柯以昇笑著按了按楚汐的手,“有你在這裡,我還怎麼分得出心來招呼別人?”
他起身去倒酒,沒有看楚汐的眼神。楚汐不喜歡他這樣,他心裡知道,但是很難控制得住。
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從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是。他很早就知道楚家那小公子長得很漂亮,幼年時見過一眼,已經有了日後豔色的輪廓,只是後來楚家衰微,很多世家都跟他們斷了關係,慢慢的也就不來往了。
後來聽說楚汐從英國回來,他偶爾見過一面,當時竟然有種純粹的震撼的感覺。那樣一個落拓舊族的公子,有著最高貴的外表和冷淡的神氣,年輕而鋒利彷彿刀刃。他是那樣漂亮,簡直比柯以昇這輩子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加起來還要讓人驚豔,還要讓人慾罷不能。
他當即就決定幫助楚汐。但是他也沒想到楚汐這麼精明,這麼多年兜兜轉轉,愣是沒讓人沾到一分便宜。
其實柯以昇是很喜歡他的,不願意看到他不高興,有時候看楚汐實在是不樂意他也就算了。但是他有時會冷冷的在心裡想:你這個樣子,我倒是要看看你以後會跟誰?
有本事一輩子耐得住誰也別跟,否則我不忍心對你下手,對別人我是敢的。
柯以昇倒了酒回來,楚汐正翻著那本小說在看,抬頭問:“雖然黑吃黑的事我也不是沒有做過,但是鄭平畢竟是有身家背景的人,叔父您看是不是冒進了?”
柯以昇把酒給他,反問:“怎麼會冒進呢?風險越大,收益越高,我早就教過你了吧?”
“……叔父說的也對。”
“不要叫我叔父,”柯以昇盯著楚汐,低聲吩咐,“下次不要這麼叫我。”
楚汐看了他一會兒,突而霍然起身,冷淡的說:“我有事先走一步,失陪了。”
他的冷漠態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