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經常遇到。”
不過,也好,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你總能遇到願意說的。終於,找到一個好事者,給我們繪聲繪色描繪起事情的緣由來。
原來,幾個外牆裝修的工人,搞完了外牆裝修,但是包工頭卻不願付工資。由於都是附近的農民工,也沒簽訂合同什麼的。
來了好幾次,一直拿不到工資,一時想不開,就想到跳樓這一招。
我問:“工錢多少錢?”
群眾說:“好幾萬吧。”
這時,來了幾輛警車,下來幾個人,拉起了警戒線。可能是由於我比他們先到吧,也或者是這是一些新丨警丨察,反正他們沒來擋我們不讓拍。
我順利拍到他們把人解救下來的情形,接著,包工頭跟工人在屋內談判。我進去採訪工人代表,我問:“多少錢工錢?”
工人說:“五萬塊錢。”
我說:“我們一共有幾個人?”
工人說:“十個人。”
然後又瞭解了一些其它情況,工人們大約幹了半年,才把工程完工,沒想到現在包工頭不願付工錢了。
我又去採訪包工頭,但包頭工不願接受採訪,後來,終於他們推出一個人來,接受採訪。我問:“聽說你們不肯付工錢,有沒有這回事?”
那人答:“也不是說不付,只是還在驗收中。”
接著,那人又解釋工程驗收有一個過程,得需要多長時間,所以,工程款不可能一次付清,這一次準備付一部分。
採訪倒十分順利。這時,我接到小燕姐的電話:“到現場了嗎?”
我說:“差不多采訪完了?”
小燕姐說:“什麼個情況?”
我說:“工人要工資,現在人下來了,包工頭答應給工資了。”
小燕姐說:“好,好,各方面要採訪到,採訪要全面。”
我說:“好的。”
其實幹這些工作,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幹過多少次了,可是小燕姐是這種性格,凡事非要親自過問一下才放心。完成採訪之後,工程方提出請兩位記者出去坐一下,喝個下午茶什麼的。
我說:“不必了。”
那人說:“要的,要的。”
然後,不由分說讓我們上車去。我有些猶豫,因為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往往意味著稿子發不出來,夏青青看著,我也只好說:“上車吧。”
167.
在一家茶餐廳裡坐下來,服務員馬上就來倒茶,然後點心也上來了。我和夏青青坐在裡面,來人張憲兵說:“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們先坐。”
他走了出去。
夏青青問我:“這是幹嗎?”
我說:“可能打電話打人了。”
夏青青說:“會有人來說情嗎?”
我說:“可能吧,看情況。”
夏青青說:“那怎麼辦?”
我說:“反正我在省城也不認識誰,沒事,等等看。”
過了一會兒,來人進來,我們繼續閒坐。一邊喝茶一邊閒聊,張憲斌根本沒跟我們談什麼稿子的事。我心裡十分清楚,肯定會有人打電話來。
果然,我手機響了。
我站了起來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電話是小燕姐打來的:“小袁,在哪兒?”
我說:“在外面。”
小燕姐說:“回來吧,稿子做不成了。”
我說:“為什麼啊?”
小燕姐說:“李部長打來電話。這稿子暫時不發,臺長也打電話給我了。李部長是宣傳部長。”
我說:“哦,我懂了。我馬上回來。”
小燕姐說:“回來吧。”
我說:“好。”
我也聽得出來,小燕姐也有些無可奈何,雖然很想發這條稿子,但是一級一級的領導,她也是無可奈何的,我是這個生物鏈的最下層。
接完電話,我進去,說:“走吧,我們回去。”
張憲斌說:“我送你們吧。”
我說:“也好。”
反正我們沒有車,出門也還要打車的,從這裡到臺裡也得十幾塊我車費呢,我們報一條新聞也報不了這麼多車費,而且,這條稿子也播不成。
張憲斌問我:“去哪兒?”
我本來打算去臺裡的,但是夏青青也跟我在一起,我問:“青青,回去嗎?”
夏青青說:“去臺裡吧?”
我說:“也好。”
為了儘量不讓對方看出來,夏青青不是臺裡的記者,我也沒說別的。
168.
在電視臺門口下了車,張憲斌跟我握手說再見。看著車子遠去了,夏青青問我:“沒看到這個人給你送紅包哇。”
我說:“沒有。”
夏青青說:“這條新聞能播嗎?”
我說:“播不了,剛才小燕姐已經打電話給我了。”
夏青青說:“你沒收紅包啊,又不能播?”
我說:“是啊,領導打招呼了的。”
夏青青笑:“看來我從前誤解你們了。”
我說:“怎麼回事?”
夏青青說:“以前聽人家說,有什麼不好的副面新聞,之所以不能播,都是因為記者收了紅包。”
我說:“全是他媽的胡扯,記者收紅包的情況是有,不過,副面新聞不是我們能說了算了,上面還有領導呢。”
夏青青說:“你們也挺不容易的。”
沒想到夏青青跟著出去採訪了一次,倒能體諒到我的辛酸了。一想到這些事,就不想幹了,恐怕每一個記者都會遇到這種情況,這種事遇到了,也只能無可奈何。
畢竟這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世界。
我說:“進去吧。”
夏青青說:“我就不進去了吧。”
我說:“怕什麼?”
夏青青說:“門口還有哨兵站崗的。”
我說:“我帶你去啊。”
其實夏青青也從來沒有進去過,對這裡電視臺也充滿了一種神秘的好奇感,其實跟一般的公司也差不多。我帶夏青青上去,在我的辦公桌前,把電話開啟,讓她自己上網玩。
我進去找小燕姐。
我敲開了小燕姐的辦公室,小燕姐正在改稿子,停下手裡的工作,問:“回來了。”
我說:“回來了。”
小燕說:“那條新聞播不了,不過,不會讓你白忙一趟的,稿費還是照算。”
我說:“小燕姐,我可能要走了。”
小燕姐吃了一驚:“要去?去哪兒?”
我說:“回A市去。”
小燕姐說:“為什麼啊?為了這條新聞,不至於吧?”
我說:“當然不是。”
小燕姐說:“那是為什麼啊?”
我說:“我想回去了。”
一開始,我不想說回A市的那些爛事。這對於小燕姐也太不尊重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算什麼?一想到這些,又覺得有些對不起小燕姐。可是夏青青的爸爸親自來找我,而且,還許了一份豐厚的工作,讓我給市委書記做秘書。
以後可以走仕途,我看這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我挺想去試一試。
小燕姐說:“回去還是去A市做記者嗎?就一個編制,至於嗎?這裡雖然沒有編制,可是舞臺也大一些啊?”
我說:“不是因為編制。”
小燕姐說:“那是為了什麼?”
我說:“回去,我可能不做記者了。”
小燕姐大吃一驚:“不做記者?你不是一直挺喜歡記者這個職業嗎?”
我說:“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