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
兩個人居然就那麼沉默著度過了一年。
陸冬青心思細,最先發現鄭馳樂和關靖澤之間的怪異。
當時鄭馳樂聽到陸冬青的疑問後靜默片刻才回答:“如果你很想得到一個人的承認卻得不到,而另一個人卻輕而易舉就得到了,你會不會覺得不甘心?”
但這只是原因之一。
橫亙在鄭馳樂和關靖澤之間的東西除了他與鄭彤的關係之外,還有關靖澤表現出來的一切:關靖澤冷靜、早熟、行事理智而穩妥,早早就跟同齡人區分開來。
這樣的人永遠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理想,並且已經羅列出相應的計劃朝他自己預設好的未來前進。
感情在他的生命中永遠不會佔據太重要的地位。
在關靖澤眼裡,也許他這樣的活法簡直愚蠢透頂——等同於將生命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幼稚交往之中。
這種人往往很難被撼動,最好不要奢望能從他身上得到自己所期望的迴應。
很多時候鄭馳樂也是很自私的,他並不想將滿腔熱情澆在冷漠又冷淡的關靖澤身上。
可現在關靖澤卻寫來這麼一封信。
鄭馳樂躺在床上始終沒閤眼。
他腦海裡突然出現了關靖澤年少時的眼睛。
那時候他常常想跟關靖澤一別苗頭,關靖澤參加了什麼比賽,他往往也會跟著報名。
因為這個緣故,關靖澤的視線也曾經落在自己身上很多回。
甚至有一回教室裡只剩他們兩個人,關靖澤似乎朝他走過來準備要說話。
只是他卻正好聽到陸冬青他們的招呼,藉機轉過身咚咚咚地往外跑。
那時候天好像快要下雨了,教學樓外灰濛濛一片,鄭馳樂快步追上陸冬青一行人,嘻嘻哈哈地一起回宿舍。
走到校門時他悄悄往回看了一眼。
天空開始飄下細細的雨絲,關靖澤取出自己的傘靜靜地走進雨裡,身體依然站得筆直,跟往常無異。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回首,關靖澤站住了,遠遠地看著他。
只不過當時細雨濛濛,他怎麼都看不清關靖澤臉上的表情。
也許是因為他拒絕交好的想法表現得太明顯,關靖澤跟他果真再也沒有任何往來。
一直到逃避般遠離淮昌,鄭馳樂都沒跟關靖澤說過半句話。
多年後再見面,關振遠進了中央省,只有鄭彤帶著佳佳跟關靖澤住在一起,他扛下救治佳佳的責任後跟關靖澤見面的機會漸漸多了。
幸而他已經可以平靜地跟關靖澤相處。
這時候的關靖澤果然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有條不紊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只是瞭解越深,他就越覺得關靖澤在糟蹋自己的身體:關靖澤對自己的生活毫不上心,只要餓不著冷不著,他永遠不在意自己過得舒不舒坦。
鄭馳樂原本的打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管關靖澤的任何事,最後卻還是看不過眼,攛掇佳佳一起想方設法讓關靖澤正常飲食、正常休息。
一來二去,他們竟也成了可以坐下來吃個飯、聊會兒天的朋友。
再後來,他們就一起回到了十一歲。
鄭馳樂翻出關靖澤那封信,舉高到頭頂又看了一遍。
如果關靖澤不把這些話寫出來,他永遠都不會往那個方面想。
事實上鄭馳樂從來沒生出過跟誰一起共度餘生的想法,愛情和婚姻對於他來說都是脆弱到不堪一擊的東西,比如他的親生父母之間肯定也有過愛情,只可惜隨著時間、距離、身份的變遷,他們再見時也許連點頭微笑的交情都不復存在。至於婚姻,他始終沒有跟另一個人長久相處並誕育下一代的想法,因為他覺得自己負不起這樣的責任。
如果是童歡慶來分析,肯定會說他是因為上一代的不幸與悲哀而對愛情和婚姻持有不信任的態度。
但鄭馳樂認為自己只是單純地覺得不能負責到底的愛戀和婚姻都是不應存在的。
而他始終沒有做好那樣負起那種責任的準備。
以他對關靖澤的瞭解,那傢伙也絕對不會隨意開這種玩笑。
而且那傢伙……
鄭馳樂啪地把信紙對摺,一骨碌地從床上坐起來。
他可以確定關靖澤那傢伙現在肯定睡得很沉!
那傢伙要不是覺得這事很困擾,絕對不會直接給他來這麼一封信。
這明顯是禍水東引啊!把信寄過來再等他迴音,關靖澤把問題推給他之後這幾天就可以安安心心去做自己的事——反正來回至少要四天,再著急也沒法提前知道結果。
鄭馳樂想通了其中關節,暗罵了一句,爬下床拉亮燈泡給關靖澤寫回信。
跟關靖澤這厲害的筆桿子通訊那麼久,他的言語藝術多多少少也得到了昇華,沒一會兒就把回信寫好了。整封回信從社會高度分析他倆戀愛會遇到什麼阻力,再從家庭角度分析他倆在一起會造成什麼影響,洋洋灑灑寫了一通,就是沒有正面迴應半句。
接著他覺得大半夜起來寫這麼一封回信看著有些不淡定,扯下幾頁信紙開始給關靖澤說起近段時間淮昌發生的事。
成鈞考慮了幾天,最終還是答應了耿修武的邀請調任市政,似乎像約好了似的,潘明理也從華東省陸軍十三師調任到華中省陸軍十七師,雖然礙於彼此的職能不能時常聚首,但三人確實實現了少年時說好的話:在同一個地方共同努力,打拼出屬於自己的成績。
有兩個好友在身邊,耿老爺子又親臨指導,耿修武行事穩當了許多,不僅關振遠留下的方案沒大改,還致力於發展貿易市場。華中有著天然的地理優勢,四通八達的鐵路幹線和公路幹線都要從這裡中轉,耿老爺子給耿修武指出了最穩妥的發展路線:調整優惠政策,增強商貿吸引度,充分利用華中省的地勢將淮昌打造成華國貿易中心。
成鈞對此非常贊同,不毀壞原生態、不引進重汙染產業,這樣的開發方案就算不成功對華中省也不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
鄭馳樂本來可以就這樣收尾,可他又起了壞心眼,硬是想方設法地多寫了幾頁,最後才將最開始寫的那一頁回信放到最底下疊好,塞進信封裡。
但願不會超重!
想象著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