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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樂拿起一邊的藥箱放在床前:“師父沒說收也沒說不收,吳先生你還是先拿著吧。”
吳棄疾終於開了口:“這個藥箱,往後也許會交到你手上。”
事實上,吳棄疾第一眼看到鄭馳樂的時候吳棄疾就覺得這小孩和從前的自己很像。
他原想著收鄭馳樂當徒弟,好好把鄭馳樂教好,然後將藥箱交到鄭馳樂手上,讓鄭馳樂代替自己去找季春來。
想不到鄭馳樂自己拜入了季春來門下。
吳棄疾閉起眼,語帶嘆息:“真沒想到會是這樣……”
就在鄭馳樂以為他要休息的時候,吳棄疾突然又睜開了眼睛,沉沉地望向他:“要聽聽我和你師父的故事嗎?”
鄭馳樂當然很想知道,可他覺得吳棄疾目前不應該撐著。
他搖搖頭,堅定地說:“不想!”
吳棄疾笑了起來,沒管鄭馳樂的迴應,娓娓談起過去的事。
吳棄疾是懷慶省的人,家鄉位於懷慶省和華東省交界處,與東瀛隔海相望,是個繁華的沿海城市。吳家祖上小有資產,但吳棄疾有個只愛文墨不愛財的祖父,他祖父在戰爭時期將全部財產獻給了軍方,吳家祖業也就七零八落,只有早年積攢的文化底子還傳了下來。
吳棄疾的父親跟他祖父最像,有著文化人的獨特情懷,兩個人對吳棄疾這個第三代都寄予厚望,希望他成為辛棄疾那種滿懷愛國之心的文壇豪客。可惜的是吳棄疾打小比較喜歡學醫,遇上季春來後更是一頭紮了進去。後來恰逢建國初年的動-亂時期,吳家祖父見劫難將至,狠下心將吳棄疾託付給季春來。
師徒倆開始遊走各地。
多年以後吳棄疾那位遠嫁東瀛的姑姑找到了吳棄疾和季春來,說服季春來讓吳棄疾到東瀛留學。
吳棄疾隨著年歲漸長,朦朦朧朧地瞭解到自己已經舉目無親,乍逢親人也有點激動,央求季春來答應這件事。
親情本來就是人生中難以割捨的一部分,吳棄疾的姑姑情真意切地開口,吳棄疾也有心跟隨她去東瀛,季春來自然不會不答應。
臨別前一晚,季春來將代表著師門傳承的藥箱交給了吳棄疾。
吳棄疾到了東瀛後他姑姑果然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帶他去見導師、帶他熟悉環境、親自教給他許多東西。
這一切表象被撕裂是在兩年之後,他姑姑告訴他祖父和父親的死因:在建國初年那場動-亂中被人陷害而死。
這個“真相”讓當時還是個懵懂少年的吳棄疾紅了眼,發誓要找那些人報仇雪恨。
後來在姑姑的支援下他回了家鄉。
他打著吳家的名義周旋於祖父和父親的舊交之間,積極地“重建”吳家,自認是“復仇者”——實際上卻成為了他姑姑的丈夫那家東瀛財閥在國內的暗棋。
再往後就是他察覺不對,跟東瀛那邊撕破了臉。
為了擺脫那邊的控制,他運用自己的“優勢”對姑姑的兒子下了藥,意在表明自己決裂的決心。
姑姑為了“表弟”妥協。
吳棄疾不知道這些事傳到季春來耳裡時變成了什麼樣子,但從後來發生的一切看來,季春來得知的事情顯然對他不太有利。
他講完後轉過頭看著鄭馳樂:“這就是當年發生的事。”
鄭馳樂沉默下來。
如果他處於吳棄疾那種環境的話,恐怕也會犯下相同的錯誤。在仇恨面前,判斷力這種東西是最難保住的,吳棄疾就算曾經被人利用也不是不能原諒的事。
至於師父那邊……
鄭馳樂問:“當年你和師父聯絡要經你姑姑的手吧?”
吳棄疾抬手摸摸鄭馳樂的頭:“你果然聰明。”
他姑姑雖然妥協了,但顯然也沒打算讓他過得太舒坦,她也沒打壓他,只是讓季春來厭惡起他這個徒弟,從此不肯再見他一面。
吳棄疾恨得不輕,又怨季春來只信外人不信自己,從此憋著勁要往上爬,爬到最顯眼的地方,讓季春來不得不聽到自己的名字。
沒想到在他咬著牙苦心鑽營時,竟然聽到了季春來入獄的訊息。
吳棄疾從來沒有那麼悔恨過。
季春來那種脾氣是最容易開罪人了,他的性格太直了,直到眼裡容不下半顆沙子。
吳棄疾一面打聽內情,一面後悔自己為了賭氣沒有繼續去找季春來,畢竟要是他也在的話說不定可以挽回一下。
吳棄疾盯著鄭馳樂,叮囑般說道:“你要好好跟你師父學東西。”
鄭馳樂正色說:“你要好好休息。”
吳棄疾說:“恐怕還不行。”
他話剛落下就有人敲響了病房的門。
鄭馳樂一愣,轉過頭卻見到關靖澤和關振遠站在那兒。
原來今天正好是公休日,魏其能把鄭馳樂兩人送到後就去找關振遠。
魏其能向關振遠彙報嵐山那邊的進展,關振遠一手發起東邊的治汙行動對華中省的經濟造成了不小的負面影響,幸而嵐山這邊的專案及時跟了上來,光是成鈞申請下去的栽培基地就安置了不少人。
人安頓好了就好辦了,只要人不亂,大的問題肯定不會有。
關振遠不是沒魄力的人,但這幾個月來依然過得不太踏實,聽到魏其能說成鈞那邊已經有了定案後整個人都舒坦了不少。
沒想到剛舒了一口氣,就接到了許國昌的電話,原來是吳棄疾病倒了。
這幾個月裡關振遠和吳棄疾的往來漸漸多了起來,對吳棄疾的才華十分倚重,聽到許國昌的話後多問了幾句。
一問之下才知道季春來和吳棄疾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事,當時在場的人都議論紛紛。
關靖澤知道鄭馳樂也來了,就跟著關振遠一起去省院那邊。
關振遠把買來的水果放到桌上,抬手蹂躪鄭馳樂的頭髮:“樂樂,考完期末考了吧。”
鄭馳樂點點頭:“剛考完沒幾天。”
關振遠問道:“考得怎麼樣?”
鄭馳樂“唔”地一聲,瞧了關靖澤一眼:“比他少一分。”
說起這個鄭馳樂的怨念可就深了,他在語文作文、英語作文這兩方面怎麼比得過向來寫得一手好文章的關靖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