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心甜面對康帥的穿著就是她那多個款式的白色睡袍。她就如同一隻晶瑩的白色蝴蝶,在康帥的屋子裡飛來飛去。康帥雖然口口聲聲的叫著姐,可在心裡卻不可能真的將她當成姐姐一樣對待。當第一次見到張心甜時,康帥就被她超凡的美麗傾倒了,而如今她毫無保留地在康帥面前展露著自己的美麗,康帥又怎麼能無動於衷呢?但他不敢想,也不允許自己往那個方向去想,有這麼的一個人出現在他的生命裡已經是他三生有幸了,他不允許自己齷齪的想法玷汙了她,哪怕只是一閃而過。這和康帥面對陳靜姝的時的態度完全不一樣。當面對陳靜姝時他會身不由己、千方百計地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麼,即使對方不情願,即使手段卑劣得讓他自己在事後自責、懊悔、不齒,他也依然無法抗拒;而當他面對張心甜卻完全不同,雖然康帥在心裡忘我地愛慕著她,不見面時會忘情地思念她;因為跟陳靜姝發生過某種瓜葛,所以康帥往往要強迫自己承認自己是戀著陳靜姝的,而他和張心甜任何親密的舉動都沒有,但在康帥的心裡,卻沒有一刻不是不由自主地戀著她的;可是如此強烈的愛慕卻沒有令康帥產生丁點兒生理反應。他與她在一起時只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只要能見到她笑,康帥就已經有莫大的滿足了。康帥不敢問心甜為什麼會喜歡和他在一起,就好像夢見吃東西是不能放進嘴裡的,一咬準醒。所以康帥絕口不提,他要讓這夢自然醒。
吃過晚飯,張心甜懶散地依靠在康帥的床上,看康帥坐在床沿,舉那對她永遠都拿不動的啞鈴。
“哎呀,又吃撐了!我昨天稱體重,都胖了!”心甜捂著肚子,苦惱地說。
“你是農村大娘託生的,山珍海味兒吃不胖,粗茶淡飯撐得滿地轉,可倒好養活!”康帥背對著心甜奚落說。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一見著你就餓,不知不覺就吃撐了!”
“我是健胃消食片?”
“你吃飯太有煽動性了,狼吞虎嚥地吃得那麼香,跟著你的節奏不知不覺就吃多了。你以後吃得慢點兒,紳士點兒……”
“不會呀!幹一天活兒,回家餓得前心貼後腔,哪還有心細嚼慢嚥的裝紳士?”
“那我明天帶你吃西餐去吧,吃兩次你就學會了。”
“不去。泥鰍就是泥鰍,怎麼養也變不成鱔魚;就更成不了龍了。吃完了西餐我也還是給人擰水管兒的——還是酸菜湯更適合我。那些所謂上流社會我既不奢望也不羨慕。”
“你就甘心做一輩子水暖工?”
“那又怎麼了?應該成為什麼主要得看你自己心裡爽不爽,心飛了誰還在乎身體在哪!撿破爛兒賣盒飯也不丟人,挺多東西其實都不值當剜門盜洞、千方百計地爭取……當然我也想有錢,可我有錢不是為了學別人在脖子上掛個圍嘴兒,拿對兒刀叉費勁巴拉地剌塊半生不熟的牛肉——我知道自己這在幹什麼,應該幹什麼。”
“能對生活掌握主動權,挺讓人佩服的!”心甜望著康帥的背影感慨地說。
“我也是擺酷說一說,顯著自己好像挺懂事兒似的,真章兒碰著事兒了也傻逼——呀,不好意思,忘情了!”
“沒關係,不當髒話講髒話就不髒了!”心甜莞爾一笑。
“聽著挺是那麼回事兒!”
“怎麼養成的閱讀習慣?”
日期:2011-4-14 15:22:00
(6)
“機緣巧合。我早年在裝卸隊幹活兒。有一回給人搬家,老人剛過世,生前東西都不要了,收拾出了一麻袋書給我賣破爛兒。我瞅書都挺好的就沒捨得,全拎家去了。正好當時那陣兒也無聊,心裡挺苦的,就拿它們消磨時間了。誰知道一看還看進去了,精神食糧天天吃飽兒飽兒的——硌硬人點兒說,它們就是我精神的導師,帶領我度過了那段兒彷徨灰暗的歲月!要不現在不知道都墮落成什麼樣兒了!我就是不知道那老爺子埋哪了,要知道我保證年年清明給他上墳去——這是恩人吶!”
“你可真知恩圖報!”心甜笑說,“我都讓你感染了,把原來血拼的時間都改看書了!”
“是啊?看什麼呢?”
“《巴黎聖母院》。”
“哦。浪漫的愛情悲劇!”
“那靚妹太傻了,喜歡那敗類軍官,算是活該!”
“正常,總不能稀罕那敲鐘的吧!”康帥笑說。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要是換我就和他好——心靈美才是美的關鍵,外表沒什麼意義。”
“話是這麼說,可人全都喜歡花,沒人喜歡根莖啊!”
“那人參呢?”心甜笑問。康帥笑了笑,無言以對,放下啞鈴,又伏在地上做起了俯臥撐。
“我在你眼裡就是朵花兒吧?”
“嗯。不過花兒也有好多種。一般那些庸脂俗粉就不提了,你是名貴蘭花,屬於最高檔次!”
“你這張嘴太討巧了,要是長哪個花花公子臉上就該為禍四方了!”心甜說著跳下床趴到了康帥背上。康帥哼了一聲,背起她繼續做起著俯臥撐。
“外形不好,再沒點兒內在還怎麼活!”
“別這麼想,我覺得沒什麼,真正愛你的人一定不介意……”心甜躺在康帥背上,閉著眼說。
“我老早就沒怪過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了,瞧不起我也是人家自由,各活各的嗎,也就是傳說中的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叨咕去吧!”
“你是表裡如一的——心胸和肩膀一樣寬!”心甜陶醉地說。她感受到了康帥的體溫,好溫暖,勝過陽光,讓她依賴地伏在上頭不願離開。“你這麼豁達,那有什麼是讓你不齒的?”
“沒有什麼。還是那句話,職業本身不可恥,真正可恥的是人的行為;最卑賤的職業裡也可以誕生偉大的人,身份地位的高低不是取決人格高低的標尺,在我看來,一個表面兒上正氣凜然,背地裡作奸犯科的人要遠比一個市井無賴可恥;那些面對一群男人賣笑的妓女也不比那些貌似高貴的二奶低賤……”康帥毫無顧忌地說著自己的觀點,對已經狠狠地刺痛了背上的人的事實渾然不覺。
康帥的話如同一記個響亮的耳光打在心甜臉上,令她羞愧難當,無地自容。她居然是豁達的康帥心目中最為鄙視的那類人。眼淚霎時間盈滿了眼眶,她放開康帥站到一邊,她忽然開始害怕汙濁下賤的自己會玷汙了康帥,接近他——她不配。
與康帥在一起幹活的工人裡有三個人同他關係最好。年齡最長的叫蔣升,四十五歲,康帥稱他將叔;其次的叫趙崇海,三十五歲,康帥稱他趙哥;劉洋年長康帥三歲,康帥稱他洋哥。這四個人雖然年齡差異很大,但極其投緣,在外出幹活時經常聚在一起喝酒談天。但這次這種小聚會卻一次也沒舉行過,原因是除了康帥春風得意之外,其他三個人都遇到了人生中最高的一座山。
蔣升的女兒今年高考,以很低的分數考取了山東一個從沒聽說過的學校。似乎越是沒聽說過、分數很低考取的學校的費用都很高,單單學費每年就一萬多,再加上吃住用度的生活費,一下就把這個家掏空了。“知識改變命運”;“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這些話早已經在人民群眾中滲透進骨髓了。至於孩子們當然就更不能辜負家長的無私奉獻了,都把家長的錢花得風生水起,再沒有感覺家長不易而替家裡節儉的了,不管學得怎麼樣,錢花得都心安理得。蔣升女兒讀初中、高中時蔣升就已經不輕鬆了,雖然和妻子全部都一年四季地忙,可一年到頭也看不見什麼結餘。只供女兒上完一年大學,家裡就基本破產了,那接下來的三年怎麼辦?他和妻子的兄弟姐妹裡沒有一家生活好過他們的,所以借錢都沒處借。從得知女兒接到通知書的訊息到現在不足半月,蔣升頭上的白髮多了一倍還多。
趙崇海的境況比將升似乎還差。他的妻子在年初被診斷出的了乳腺癌。趙崇海傻在當場——就算是沒文化的農民也深知“癌”這個字代表著什麼。幸好這種癌症是可以治癒的,他妻子手術之後正在接受化療。雖然這病的治療費還不算是高的,可對這個普通家庭而言已經是不能承受之重了。不過趙崇海比起蔣升還好一點,在親戚那還能借到錢,不至於在積蓄花光後眼睜睜地看著病人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