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隊伍開始分批次地撤離。學校組織了大批師生前去歡送,形式上大多采用女生手執鮮花,男生舉著感謝的牌子,每個系又打出招生宣傳用的系旗或橫幅,經過學生會團委劃分出各個系所在的區域,夾道歡送各路前來支援和救助的人員。程琪也去了,但與其說是歡送,不如說是去看看熱鬧。站在程琪身邊的是幾個女生,她們不停地用手絹抹眼淚,又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小旗幟。程琪數了一下班上活下來的人,總共十七個。他又數了一遍,確實是十七個。後來,他猛拍了一下腦袋,原來他把自己給忘記了,算上他,他們班在地震中活下來的就十八個。這段時間,沒有人過於關注活著的人,也不會刻意詢問死去的人的數目和情況,他們在地震中僥倖活了下來,在一系列的抗震救災中一天天挺了過來,彷彿在一夜之間就全都成長了一大截,變得目光堅毅,行動敏捷,果敢堅定。但隱蔽在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也極容易在某個時候被某個不經意的情景給碰得生痛,一些原本已經深深地埋藏在內心的東西,又被重新挖掘出來,成為新的傷痛。沒有人提議,也沒有刻意的約定,卻又似乎經過心靈的碰撞而有了最為堅定的約定,他們不談死亡,不談過去,不談個人的痛苦,只談學校的搬遷,未來的學習和生活,而這幾天他們談得最多的就是如何感謝和歡迎那些幫助過自己的人,即使那些在地震前極端厭惡集體活動的男生女生,都儘可能地參與,拉橫幅,準備歡送辭,甚至編排簡單而有意義的節目,等等。嗓子啞了,他們紛紛到學校臨時醫院去買胖大海,泡了水,倒在一隻只塑膠杯裡,分頭送到每個同學的手中。感冒了,他們就將帶在身上的常備感冒清喂到他們的嘴中,再讓他們吞下水,之後,再一起歡送他們的恩人。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像地震前,興致勃勃地搞什麼活動一樣,事先得數一數有幾個人,得準備多少胖大海,多少隻杯子,身上的感冒清吃完了,又得去買,人數確定了,那藥的數量和價錢就可以確定了。當活下來的人的數字一報出來的那一剎那,每個人都低下頭去,儘量不弄出聲響來,輕手輕腳,連呼吸都極為輕微,十根指頭相互之間都怕不小心碰著,碰出聲音來,讓大家的心又是一陣疼痛。三十二個同學離開了他們,他們都將這個數字鐫刻在內心最深最深的地方,一輩子都不擦去。到後來,男生們帶頭說起了笑話,或唱幾首流行的歌曲,手搭在同伴肩頭,極力搖晃著身子,擺動著胳膊,很青春很陽光很激情很瀟灑很浪漫很自在的樣子,還時時開著幾個女生的玩笑,催促著大家說話幹活都必須得利索點,什麼時候還要到什麼地方歡送那些回家的救援隊伍,還有什麼地方沒有考慮周到,必須加緊操辦,等等。有時,他們還得迎接新來的援建隊伍,後者大多是一些大型施工隊伍或醫療隊伍。女生們一邊給杯子裡的胖大海衝沸水,一邊聽著男生們肆無忌憚地說笑嬉鬧,一邊極力剋制著潮水一樣洶湧的情緒,最後卻怎麼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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