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7-03 22:11:53

第二十一卷 第二十二章

有時，程琪又感到頭腦清醒，精神狀態相當不錯。這種時候，他便拿出從圖書館借來的一本本世界名著，聚精會神地看下去，速度適中，閱讀的效果也很好。當不想看書的時候，他就想象著新的學校會是什麼樣子，是不是真的像宣傳的那樣，有種讓人亢奮的新氣象，至少不會有更多的人再挖苦和謾罵教育，人們會在越來越科學的態度和嚴謹的作風裡，開始嶄新的生活和工作。但他很快就被拉回到現實中來，不管是內心充實，愉快，還是空虛，無聊，他都情不自禁地思索許多問題。慢慢地，這種讓頭腦發脹的思考，便成為習慣，後來，便成了一種自然的行為。於是，他越來越深刻地感受到了思索帶給他的激情和樂趣，儘管當下他無法迴避死亡等冷冰冰的話題，但只要是思索，他都願意長時間地迫使腦細胞不停地執行著，每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這與籃球場上最後幾秒鐘的“決鬥”和“絕殺”一樣，使他感到無比的興奮和快樂！庸人不喜歡思考，平常的人厭惡深刻的東西，沒有志向的人，永遠不可能有遠方。他在得到這樣的思維樂趣的時候，卻從沒拿來與亞妮，與魯大個龍長安等鐵哥們一同分享；在與被人瞧不起或厭惡的李子蒙一起聊天的時候，兩人都不願意涉及過於艱深的哲學問題；至於道德，向來都是他們，乃至眾多大學生極不感興趣的話題；在八一六，娛樂是幾個男子生活的主調，需要大量的幽默詼諧元素，更需要不同個性和色彩的人，湊合在一起，“娛樂至死”，“及時行樂”。儘管在中文系的寢室裡，每個人都節衣縮食，購買了大量的世界名著，作為藏書，作為閒暇時主要的閱讀物件，但拋開文學、哲學等抽象的東西，年輕人永遠需要激情和自由。因此，一切關於生死的話題，除非在某個夜晚，在熄燈之後，興致勃勃的年輕人共同涉及了這樣的命題，否則，那將被視為腦袋進水並結冰了。生活在思想中顯得非常滑稽和艱難，生活就是生活，沒有思想，生活可能會更實在。但在思想者眼裡，沒有思想的生活才是最為滑稽的，因為生活的色彩、質量、品位、檔次、深度、力度和素養，是靠思想來支撐的。因此，不會思索生與死的人，在他們看來，僅僅是生活中最低等的那一部分動物，連他們必有的死亡，都顯得極為平庸，沒有質量，就更談不上質地了。死於表面現象中的人，是膚淺的，只有生於思索之中，死於深刻中的人，才是生命的強者，其行為是生活最高階的形式。另一方面，在程琪看來，亞妮的失蹤，王老頭和魯大個等親近之人的死，換個角度，就不能說是失蹤和死亡。每個人都看見了別人的死亡，或意識到他們失蹤了，但由於思索、恐懼、麻木、素養、學識、品位等諸多元素的不同，使他們對於死亡和失蹤的理解是不一樣的，心態更是千差萬別。所以，人類永遠不可能達成對死亡一直的思索，形成理論上的共識。只有死亡本身是一致的，也就是說“死亡”這一結果對所有人來說，是真理，絕對公平的，無論生前人們之間的差異是如何如何的明顯。每個人既是生活的參與者，也是死亡的直接參與者。同時，每個人又是他人生活和死亡的旁觀著，敘述者，是觀眾，是看客，是評論者。所有問題就出在這些敘述者和評論者身上，生活和生命於是就不得安寧，倫理道德於是就有了市場，人們就有了第一手材料，為生活戴上面具，產生無數不同的觀念，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就有了學術，有了爭端，生活就這麼繼續下去的，不管有沒有理想，只要有學術，有糧食，有嘴巴，有知識，維繫生命的“繩索”就不會斷開。但死亡不同，它抹殺了一切界線、差別、分歧、對峙，讓生命直接脫離生活，從物質上徹底消失。靈魂當然是一種假設，其實就是一種假象，它是肉體絕滅之後人們恐懼時的一種自我慰藉。當好奇心被徹底埋葬，就是死亡！當生活不再有理想，不再有希望，就是死亡！當那些不曾珍惜青春時光的人，在面對別人正在歡度的美好年華時，總是懷著妒忌和惡意，將其批評得一無是處，甚至橫加職責，肆意破壞，而自己仍然不思進取，自以為是，這就是死亡！當思想被拋棄，人們撿起垃圾作為追求的目標，這，是死亡之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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