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藝書院裡比她強的人多得是,唯一擅長的樂器,自己又技藝平平,哪裡能跟沈先生的造詣相提並論。
“你什麼你?”許遠之嘆了口氣,“今後怎麼打算。”
又被問了這個問題,但凡被問及日後打算,許墨生都不知該如何作答,因為她心中根本就沒答案。本想著在水西唸書,暫時能逃過婚嫁,有點本事了就出府自食其力,但她明顯高估了自己。“墨生沒什麼打算……”她低聲回道。
“想嫁人麼?”許遠之問的直接。
“不嫁!”許墨生不假思索的堅定回道。
許遠之聞言笑著搖了搖頭,“不想嫁人那自己得有不嫁人的能耐。”有許靖平和沈君嵐在先,許遠之心裡多少要比以前想開了很多,婚嫁之事還是不能逼迫。
“明年年終的大科考你要不要參加?”許遠之嚴肅的問道。
“科考?”許墨生有些不解,大部分人讀書都是為了進京參加科考,入學華殿的太學進行深造,之後透過殿試謀得一官半職,桐玉和君逸也都有此打算。“難道還要再女扮男裝去考?”她問道。
“怎麼怕了?”許遠之打量著她。
“也不是怕了,”墨生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手,“是……累了。”經歷了這一遭,她真的不願意再穿著那男裝了。
“累?還是怕吃苦呀,讀書哪裡有不苦的。”許遠之嚴肅的說教道。
“墨生不是怕讀書累,是……不能做自己太累了……”爺爺怎麼會明白自己那份偽裝的辛苦呢,明明是女兒身卻要硬生生的將自己偽裝的刀槍不入,時刻提防小心,若不是身邊一直有桐玉和君逸、先生的保護,可能她在水西一年都待不下去吧。
許遠之聞言,心裡也一緊,“苦了你了。”他平日裡待她嚴厲,但心裡怎能不心疼這塊心頭肉呢,那日從知州府把她救出來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他背過身整理了情緒,繼續問道,“若能以女子身份科考入太學呢?”
“可以麼?”墨生其實對本朝的科考制度並不瞭解,因為她畢竟從未想過此事。
許遠之轉身,將那封書信交給墨生看,捋著鬍子說道,“蘇兄他雖將你逐出水西,但並未除你學籍,太學裡有兩科是收女弟子的,一是樂器科,令一是醫藥科。”按朝中需求,是要定期從太學選拔一部分樂女參與祭祀禮樂和一部分醫女進宮服侍,只是地位不高,也無官品。
“你可願去一試?”許遠之問道。
許墨生將蘇老先生的信看完,明白了他的一片苦心,也明白了早上他問自己那幾個問題的用意。
墨生沒有回答,她心裡一時沒有主意,她不能草率的給出答案。
“行了,回去想想吧,有了結果跟我說一聲,我好給蘇兄回覆。”許遠之看她也沒想好,就讓她先回去休息了,跪了兩天,這孩子的面色已經不太好了。
許墨生回了房,這無端端的又多了一道難題擺在自己面前,原來長大是這般的難受,你好不容易解決了一道題,另一道題立馬就像你撲來,不容有個喘息。
“小姐,您可回來了,老爺吩咐廚房做了幾個菜,特意叮囑讓你先吃了。”瑩兒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嗯,先少吃一些吧。”她接過瑩兒遞過來的碗筷,心想爺爺還是關心自己的,自己不能再倒下了,還有那麼多的事情等著解決,身體不能先垮了。
吃過東西,許墨生沒有更衣就躺下睡了,跪了快兩天她實在是有些累了。她發了夢,夢裡詠兒和先生都背對著她,無論她如何呼喊,二人就是聽不到也不肯轉身,她想向前走又好似深陷泥潭絲毫無法動身,旁邊是一些她不認識的人在竊竊私語在嘲笑,她堵住耳朵,但依舊能聽到那些人在笑她。
“都不要笑了!”她從夢中醒來,驚得坐起身,頭上發著細密的汗珠,回了回神,她看了看四周,已經是夜裡了,看來自己睡了很久。
許墨生起身,坐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了下去。她又抬起自己的雙手,藉著那入戶的微弱月光,仔細的盯著它們看,“為了什麼?”她自言自語道。
她想起入學前在祠堂罰跪時,沈先生也曾這麼問過她為何要學琴,“在人生最黑暗之時,是這琴瑟給了我希望……希望你能懂得用樂器抒發你的情感,驅趕雜念……你棄了它跟棄了我有何區別……”沈君嵐說過的那些話還依稀在耳邊。
“不能就這樣算了。”許墨生將手放下,來到琴案前,輕輕撥動起九霄環佩的琴絃,她彈得用心,如痴如醉,心無雜念,有多久沒有這樣安安靜靜的感受每一個音律了。
自己的命運好似這把琴,只有她上手去彈奏它,它才能靈動起來,不然就只是一把毫無生氣的樂器,任人評頭論足,但只有她讓它發出聲音才能遮蓋住那些外界無端的雜音,讓他們知道這是一把好琴,她撫平琴絃,心裡默默的想著。
天剛剛亮,許遠之更衣來了廳堂,許墨生已經在那裡等他,她行了禮,敬了茶,開口道,“爺爺,墨生想好了,明年要去參加科考,入太學。”
許遠之眯著眼喝了口茶,看來這人是想清楚了,才在這等他多時。“然後呢?”他問道。
“然後,然後看墨生自己的造化了,若出師就入宮主持絲竹之禮,若落榜就回輞山,向先生那樣授人禮樂,總之不能荒廢了它。”或許有一天她也能像沈君嵐那樣成為水西書院的一位女先生吧,她心裡默默想著,把欠蘇公的恩情用教化學生還給他,光明正大的再回到那裡。
許遠之笑了笑,“別把自己的能耐想的太大。”墨生這樣說他心裡是開心的,但他不是不懂絲竹,墨生的技藝跟沈君嵐比還差的太多。
他繼續道,“若真的決定了,就好好在府裡溫習詩書吧,你想的那些要成立,首先得過了明年年終的科考。”
“墨生明白,是該收收心了。”她回道,科考不是兒戲,自己肚子裡有多少東西,她心裡是清楚的。
“日後的功課,我親自督促。”許遠之下了命令,“再給你請個先生來府上授課,你若是再貪玩偷懶,以後就沒機會了。”
“那爺爺,我明年能順利參加科考?”其實墨生心裡還是沒譜,她怕自己再因為身份問題被除名。
“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你安心備考便是,其餘的事情我自會替你打點。”許遠之語重心長的對她說道。
墨生行了禮準備退下,但心裡又想起了什麼,皺了皺眉還是問了,“爺爺,還有一事,能否在閉關前讓墨生再去一趟……”她沒敢說出春澤樓的名字,“我怕我娘擔心,得給她個交代。爺爺我不想再偷著去,還請您准許。”她說的誠誠懇懇。
許遠之沒有回答,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