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中醫,和街坊鄰居相處很好,經常幫人看看病、把把脈,而街坊鄰居們便把感激之情統統回報給了他的小孫女。
那些大媽大嬸們經常做些好吃的東西趕在週末的時候送來爺爺家,每一個都愛去摸摸舒晴的頭,笑眯眯地說:“喲,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呀,真漂亮!”
這時候爺爺就會笑得合不攏嘴,大著嗓門兒叫她,“來,晴晴,給嬸嬸唱首歌!”
然後舒晴就會拎著那身亮麗的花裙子,十分有範兒地站起來,先雙腿交叉鞠個躬,然後就又唱又跳地表演起來,“我們打從阿拉巴馬來,還帶著五絃琴,我們到路易斯安那州去探望朋友們……”
在爺爺家,遠離父母的爭吵與冷戰,有的全部都是滿滿的愛。
那個老人孤獨又慈祥,幾乎將所有的愛意都傾注到了這個小姑娘身上,她充滿活力,朝氣蓬勃,像是一串五彩的小風鈴,在他老來孤獨的人生裡串起了斑斕的音符。
有一次舒晴下樓梯的時候摔了一跤,膝蓋擦破了皮,流了點血,爺爺給她抹藥的時候,看她嚶嚶直哭,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簡直心疼得不行,一個勁安慰她。
而直到她停止哭泣,看著被抹得紅紅的膝蓋時,爺爺的眼睛都溼了。
舒晴一口氣說了很多,顧之也就一直安靜地聽著。
“爺爺他很節約,因為奶奶去世得早,他一個人拉扯著四個兒女,所以養成了過度節儉的習慣。小時候,我每回去他家,不是看著他穿著破了洞的襪子,就是放了好幾個水桶在廁所裡接水龍頭裡的水滴,他連那點水費都要節約,卻在有我在家的時候買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有一回我看見樓道里有人放了幾個芭比娃娃在那裡,就趴在那兒玩,結果那些娃娃是樓下的小姑娘的,她去買吃的了,回來以後把娃娃拿走了,還特趾高氣昂。”
“結果爺爺看見了,二話不說把我抱下了樓,走了好幾條街,逛了好些個商店,最後才在商場裡買到了那種娃娃。那是進口的芭比,很貴,爺爺從來沒給自己買過超過一百塊錢的衣服,卻為了我花了好幾百塊錢,後來我才聽媽媽說,爺爺之後的半個月都沒捨得吃點好菜。”
這些都是繁瑣的小事情,也許每個人都經歷過,這樣的愛並不一定來自於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可能是別的人。
而事實上我們每一個人都經歷過同樣的被溺愛的時光,當我們還是稚氣孩童,總會有一些人毫無保留地為我們無私付出,而即便長大之後,當我們明白了這些事情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卻也同樣因為它們發生在自己身上而視之為最獨一無二的快驗。
舒晴低低地笑起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小題大做?這些事情很平常,你小時候也一樣經歷過,就我還在這兒長篇大論地碎碎念。”
顧之想了想,“有的事情之所以彌足可貴,並不是因為它們多麼轟轟烈烈,而是因為在經歷它們的時候,我們的心情平靜又溫柔。”
在這個物慾橫流、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被利益驅使著逐漸趨於冷漠趨於公式化的世界裡,最需要的真的不是什麼轟轟烈烈的、只會發生在小說和偶像劇裡的情節,而是這樣一顆平和溫暖的心,和這樣默默關心愛護我們的人。
誰都沒有再說話,電話兩頭都沉默了。
顧之坐在沙發上,早已經把筆記本放在了茶几上,此刻電腦已經自動休眠了,螢幕也暗下去。而舒晴縮在被窩裡,一動不動,心裡卻被很多無形的東西充斥著。
她曾經讀過泰戈爾的一句詩:
顧之的話讓她無端想起這樣一句話,心頭繾綣著滿滿的暖意。
她低低地說:“不然,掛電話了?你今天來回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
“沒事,我不困。”他猜她其實很不希望他掛電話,所以輕輕地笑了,“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掛。”
“這樣浪費電話費真的好嗎?”
“我樂意。”
“真浪費,不是個會過日子的居家男人。”舒晴嘀咕。
那頭的人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舒晴,你還沒嫁進門呢,這麼快就開始管起我的存摺了?”
舒晴的臉唰的一下火了,不再說話。
這一夜,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顧之才放下了痠痛的手,結束通話電話。
窗外是一片明亮的夜景,車燈華彩不斷,心頭卻平靜又安穩。
他竟然不知道一向追求高效率的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刻,只是聽著對方逐漸入睡的呼吸聲,都會覺得平和又美好。
半晌,他搖頭笑起來,顧之啊顧之,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知道嗎,從前有一群讀者總愛潛水,後來她們的男朋友都潛水了。顧老師已經開始揮舞內褲求留言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週五下午,顧之四點半至六點的時候有一堂大課,課間十分鐘坐在教師休息室裡,目光瞥向窗外抽出新芽的柳樹。
系主任也剛下課,走進來的時候恰好看見顧之的側臉,唇角輕抿地叫了聲:“顧老師也在啊?”
沙發上的男人回過頭來,禮貌地一笑,“何主任。”
然後便沒了多餘的話語。
何琳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一邊把手裡的包放在身側,一邊說:“最近怎麼沒見顧老師騎賽摩來了?”
“冬夏一般不騎,要麼太冷,要麼太熱。”
“騎摩托也方便,汽車限號的時候至少不用擠公交,校園裡也多一道風景線。”
顧之沒說話,唇角劃開了一抹笑意,何琳頓時被驚豔了一小下。
外國語學院女老師居多,男老師簡直鳳毛麟角,而誰都知道法語專業的顧老師更是鳳毛麟角中的首屈一指。
雖然何琳和顧之一直都是一個辦公室的,但顧之除了上課之前會去辦公室拿點必要的教材,或者開會的時候會去辦公室坐一坐,其餘時間很少留在學校,再加上他表面上看似溫和禮貌,但客氣裡帶著疏離,神秘又矜貴,很有種不好接近的感覺。
何琳年紀輕輕就力壓那些資歷比她老上好些的老師們當上了法語專業系主任,自然在為人處事方面有一套,而只有顧之始終給人一種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感覺,哪怕他在對你笑,你也總覺得那只是禮貌使然,並非發自真心。
何琳說:“今天也是開車來的?”
顧之點頭。
“我的車今天限號,所以早上是坐公交來的,不知道等會兒下課以後,顧老師方便載我一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