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斜斜地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空調開著,室內很溫暖,他把大衣掛在衣架上之後,輕聲走到沙發前面。
大概是幾天都沒有睡好,他的小姑娘睏倦地閉上了眼睛,連開門的聲音都沒能驚醒她。
外面天都黑了,顧之猶豫片刻,關了電視,抱起舒晴走進了客房,把被子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之後,也沒急著離開,而是坐在床沿看著她。
走廊上的燈朦朦朧朧地照進來,不夠亮,卻足以看清她的模樣。
秀氣的面容,右臉有一顆淺淺的小痣,不仔細看的話就難以發現。醒著的時候總是露出生動又豐富的表情,罵起人來尤為厲害。而今這樣安靜地睡著,卻多了幾分柔軟,少了幾分張揚。
顧之伸手替她整理好了落在面頰上的幾縷髮絲,終於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豈料才剛轉過身去,床上的人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他詫異地回過身來,卻看見前一刻還在熟睡的人已然睜開眼睛,無比清醒地看著他。
“裝睡?”他挑眉。
“本來是真睡,不過你抱我的時候動作太笨,我就醒了。”
“困了就睡吧,其他的明天再說。”他很體諒。
“不行,今日事今日畢,你佈置家庭作業的時候可沒有寬容大量到允許我拖上一天。”舒晴很理直氣壯。
顧之啞然失笑,於是如她所願坐了下來,舒晴把枕頭立在身後,和他坐在一起,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他沒有躲,問她:“怎麼了?”
“胡茬冒出來了,以前都沒有看見過,真神奇。”
“……”顧之頓了頓,“你覺得一個男人會長鬍茬有什麼神奇的?還是說,你在暗示我什麼?”
她哈哈笑起來,忽然像個小孩子一樣伸手在他下巴上磨蹭了兩下,“想不到顧老師也會長鬍子,這樣看起來有男人氣概多了!”
顧之沉默了兩秒鐘。
朦朧的光線裡,他對舒晴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夠有男人氣概?”
舒晴從他眼睛裡看到了某種不太熟悉的光芒,忽然察覺到了危險的訊號,於是趕緊搖頭,“沒有沒有,你超級man的!”
怎麼聽都有種欲蓋彌彰的意思。
顧之乾脆迅速貼近她,伸手一撈,然後“溫柔”地用帶著胡茬的下巴去蹭她的脖子,“來,我讓你好好感受感受我的男子氣概。”
舒晴從小就怕癢,被這麼一作弄,整個人都笑倒在了床上,而顧之發現她怕癢這個特點以後,就更加從容不迫地繼續實施“酷刑”,那些細小的胡茬紮在細皮嫩肉的脖子上,簡直要命。
“我錯了!你很man,真的超級man……”舒晴邊笑邊躲,可是顧之鉗制著她的手腳,根本就逃不開,“喂,不帶這樣的,我受不了了……啊,別碰那裡!不準碰!啊哈哈哈……別、別來了,真的,我不行了……”
她的聲音裡略帶顫意,比平常要嬌氣一些,整個人滾來滾去,像個孩子,只可惜不論怎麼滾,都還是在顧之的管轄範圍以內打轉。
顧之終於停了下來,微微支起身子,神情莫測地看著她,“舒晴,你總是習慣這麼說話嗎?”
“什麼意思?”舒晴猶自氣喘吁吁的,因為剛才鬧騰了一番,一張臉也緋紅緋紅的,雙眼猶帶淚光地看著他。
……顯然是被折騰壞了。
顧之看著她,不緊不慢地說:“你求饒的聲音未免太令人浮想聯翩了點。”
那眼神飽含深意,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於是舒晴渾身一僵,赫赫然發現此刻兩人的姿勢,似乎好像大概也許……真的有點令人浮想聯翩。
眼下,她毫無形象地躺在凌亂的被子上,而顧之的身子幾乎有一半都壓在她身上,四目相對,兩人面孔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四釐米。
昏黃曖昧的光線,凌亂不整的衣衫,以及維持著這種姿勢一動不動的兩人。
舒晴忽然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腦子裡湧。
而就在氣氛僵持到她幾乎快聽見自己胸腔裡那顆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得跟有人在裡面打鼓似的時,終於開口打斷了這樣尷尬又詭異的沉默。
她是這麼想的,隨便說點什麼,只要開口就好。
於是——
“我今天晚上吃了超級多。”
顧之沒動,“所以呢?”在他的預料裡,為了逃避這種曖昧又令人心悸的狀況,舒晴的下一句臺詞很可能是“所以我想拉屎”。
不過這次舒晴還暫時沒想到那裡去,趕緊又說:“我的意思是,你吃晚飯了嗎?這麼晚才從醫院趕回來,肯定沒吃吧?”
“……所以呢?”
“所以……我就是想說,你能不能……先起來?這麼壓著我挺難受的……雖然沒吃晚飯,但是體重也沒少個幾斤……”
顧之默默地看了她片刻,然後翻身倒在她旁邊,在昏暗的光線裡含笑悠然說道:“不急。”
“什麼不急?”
“證明男子氣概這件事,來日方長,不用心急。”他像是在安慰自己。
舒晴側過頭去看著他英俊好看的側臉,嘀咕道:“就是隨便開個玩笑嘛,幹嘛那麼較真?”
……呵呵,開玩笑都開到他的男性尊嚴上來了,能不較真嗎?
顧老師溫柔地看著她,含笑不語。
所謂不急,是要等到水到渠成之日,身體力行,徐徐圖之。
畢竟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舒晴去洗漱完畢之後,這回換顧之躺在床上睡著了。
這五天她只是睡不好,他卻連覺都沒睡上多少,李兆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要處理醫院之間的交接,要應付難纏的家屬,來回趕路也累得夠嗆。
舒晴也不忍心叫醒他,讓他去自己的臥室睡,於是遲疑了片刻,飛快地去臥室裡把他的被子抱了過來,然後笑眯眯地爬上了床,先替他蓋好被子,然後拉過自己的被子蓋上。
她離他只有幾寸之遙,寂靜的空氣裡彷彿也因此染上了一絲喧譁,好一會兒她才發現,那是心跳的聲音。
等到明天早上,她一定會死不認賬,然後就說自己睡著以後,他居然偷偷摸摸爬上了她的床!
這麼想著,她笑眯眯地輕聲道:“晚安,顧先生。”
不是顧老師,而是顧先生。
睡在她身旁的睡美男,顧之先生。
她想了整整一下午,翻來覆去地思考著要如何開口詢問他關於李宣然所說的心理陰影,可是最終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