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列車怪談
您沒猜錯,我是個作家。
在這個白雲都能出書的年代,我是個作家一點都不新鮮,也沒有亮點。那麼亮點是什麼呢?亮點就是雖然我是個作家,但十幾年裡卻沒出過一本暢銷書,我靈機一動創作的那些個勉強可以稱之為書的本子已經把我家的雜務間堆滿了。
看著其他作家們今天炫自己的海量點選,那個作家誇口說自己靠寫書已經穩賺了一個單元……
次奧!煩了!就他媽不能淡定一點麼?
老這麼下去可不成,整天憋在屋裡想點子,已經被革命爹跟科技娘數落了不曉得多少回,做為一個男爺們,我自己也覺得臉皮忒厚了,坐吃山空啊,照這樣下去,很快我就要被迫加入龐大的啃老大軍,做一個臭不要臉的、靠父母的退休金混日子的啃老男……
忘了誰說的名言,破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連偉大領袖都說,要走出去,才能請進來。對,就這麼地,走!去農村!去鄉下!去跟貧下中農學習!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於是收拾了一下,只帶了身份證跟銀行卡,連包袱都免了。
走前兒給我那遠在南方鄉下的發小兒去了個電話。
發小兒大學畢業後就跟著轉業的父母回他的老家了,十多年來雖然時不常的打打電話,但我還一次都沒去正經拜訪過人家。可這一次真的要去麻煩人家了,心裡倒有點不落忍了。
誰叫咱是作家呢?是吧,是作家就得有範兒。
揣著作家的範兒跟城市小市民那點市儈和小心眼兒,我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一路上,沒啥新鮮事兒。
那時,全國鐵路還沒大提速呢,火車跟蝸牛似的蜿蜒在遼闊的華北平原上,窗外掠過的景物都是電視裡常見到的,看久了眼睛也累的慌。索性跟同坐的陌路乘客擺開了龍門……
常坐火車的人不管來自何方,一上火車聊上幾句,馬上就能成哥們姐們好朋友,聊得興起,還保不齊拜個把子什麼的,真事兒似的。
我同一隔斷裡的其他三位乘客都是五湖四海的不同從業者,我身邊的湖北大漢似乎心事很重,一路上沒怎麼吭聲,倒是他對面的廣西小姑娘小嘴兒跟沒關住似的,這通忽悠,我聽了幾耳朵,大致上是她家的家史啥的,她的祖上好象還是大唐名將尉遲敬德……
我對面坐著一位文靜的女孩子,娟秀的臉龐,直而亮的披肩發,上車後一直在看小說,全然不管身邊的旅伴侃的唾沫橫飛。
我偷偷瞄了一眼她讀的小說,心跳陡然加快!
我怎麼都沒想到,在這趟江南之旅的路途上,居然有人在讀我的小說!
開頭不是說了我是個作家麼?
既然是作家,當然不能一點建樹也沒有吧?
我也出過幾本書,其中一本就是對面姑娘手上捧著津津有味閱讀的《獨樓詭事》。說也怪了,我其他的書都不怎麼賣座,惟獨這本信口胡編的驚悚故事還賣出了好價錢。
看得出,姑娘讀得很專注,臉上的表情時而緊張,時而侷促,時而興奮,時而鄙夷,根據她的表情,我大致上分析出她正在閱讀的章節,職業病又從沉寂許久的心底沉渣泛起。
“門外是誰?這一章是全書的**,書中的女主人公茗香已經被屋裡的詭異事搞的夜不能寐,這會兒,門外那段風化的木製樓梯又傳來了讓人毛骨悚然的踩踏聲。”
我的話音才落,對面姑娘忽地抬起頭,一雙漂亮的丹鳳眼裡滿是驚詫。
“你怎麼知道的?一個字都不帶差的!莫非你也喜歡茶叔的故事?”
姑娘有些欣喜。
我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謝謝,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傢伙的故事,簡直就是在胡編亂造。”
姑娘眯起眼睛,表情慢慢從欣喜轉為了生氣,但沒有真發作,只是禮貌的說了一聲謝謝,就繼續低頭去讀小說。
得,想搭訕還碰一鼻子灰,難道說這個時代居然還真有人如此喜歡我的作品?
不是說了我是個作家麼?
臉皮比一般作家稍微厚那麼一點點。
我不死心的揣摩著姑娘閱讀時的表情,恰倒好處的又背出一段書中的原話。
這一次,姑娘啪地一下合上書頁,表情變得很冷漠,盯著我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兒裡擠出幾個字:“請你不要打擾他人讀書,想賣弄上別處賣弄去。”
尷尬啊,搞得我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
沒法兒再裝下去了,只得訕笑著摸出了自己作家協會的工作證,遞給對面的姑娘。
誤會很快就因為這個藍色的小本本而得到完美的解釋。
我們從敵對狀態立刻轉入了熱烈的討論。我很樂意跟讀者互動,可以找出自己的不足之處,便於日後創作時遇到類似問題加以更改。
我們聊的很熱鬧,漸漸的,其他兩位旅伴也被我們的話題吸引過來。
湖北大漢聽了幾句,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說:“有啥新鮮的,我們老家那裡這種事情多的是,我親眼見過咧!”
我一聽,馬上抓住了大漢的手腕,急切的問道:“真的?快給我們說說!”
雖然是個人就能當作家,但還是需要時刻積累,汲取,這樣才能做到落筆如神嘛。
於是,在窗外漸漸黯淡下來的天空下,在這列普快列車的硬座車廂裡,一個詭異恐怖的故事慢慢浮出了水面……
日期:2013-03-20 08:08:00
第二章、無妄之災1
湖北漢子叫王鐵塔,人如其名,確實長得很孔武,站起來像尊鐵塔,他自己說是當鑽井工人的父親給起的名字,託父親的福,這個名字硬的很,讓自己躲過了很多次的災禍。
大家很好奇,鐵塔並沒多解釋,端起保溫杯喝了口水,開始了他的講述……
鐵塔是下崗工人,跟媳婦開了一家滷菜作坊,在當地小有些名氣。夫妻倆起早貪黑拼命攢錢,為的是給已經即將走入社會的獨生女營造一個溫馨的家。
鐵塔兩口子住在湖北的一個小縣城裡,他家經營的滷菜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味道純正,遠近的居民都願意多走幾步繞過國營滷菜店,來他的店鋪消費,幾年下來,兩口子就為閨女掙出來一套三居室。閨女呢,也很懂事,對父母很孝順,原本說,在改革開放初見成效的那些年裡,這一家子應該過的相當不錯。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一家人開開心心打點傢什準備搬進新居時,發生了一件讓全家人都有點苦惱的事……
鐵塔的閨女在縣城裡的小學當老師,小王姑娘長得端莊大方,清清爽爽,拿鐵塔的話說,那就是個水蔥兒樣的小公主。小公主一點兒都不嬌氣,從小跟父母吃苦的小王比同齡人多了幾分成熟跟穩重,在學校還是在社會上,小王姑娘都有很好的口碑。
事出就出在這個好口碑上,小王姑娘18歲那年的一天,在縣城的百貨商場買東西,出來的時候被一個白鬍子老頭堵住,那老頭就是一黑臉,臉拉的跟一塊牛舌餅似的,圍著小王姑娘看個沒完。小姑娘都羞澀,被個陌生的糟老頭子那樣盯著瞧,心下里自然是多了幾分惱火,但還是很有禮貌的問:“老爺爺,您有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