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8-01 22:40:19

（183）

哭是一件非常傷神的事兒，連日的哭泣加上奔波勞累，讓人疲憊不堪。葬禮結束後，我們吃了飯，留了幾個人陪外公，其他都各自回家休息去。我也一回家，就悶頭大睡，一覺醒來，剛好晚飯時間，吃了晚飯，仍是睡。

我竟把婆婆來電的事兒拋到了九宵雲外。

週日，我在外公床前陪護。林洋也在。外公在點名時，點到我，便會連帶著點到他。也因此，他近日也很經常抽空一起來。

外公拉著我和林洋的手，碎碎念著：“要好好的，好好的生活，人齊齊地活著，是最好的，少年夫妻老來伴，年紀大了，最好的是夫妻都在一起，你外婆早走幾年，家裡雖然有保姆，有吃有穿有大房子住，還是缺了一半兒……兒女多好啊，可是，有本事的，都不在身邊，天天在身邊的，又大多沒有什麼出息，咱也算是有福了，後輩當局長的也有，當院長的也有，當廠長的也有，大家都過得不錯，多好啊，可是，這些好，都好不過人齊全，你們外婆沒有看到，現在，你們大姨竟先於我走了，嗚嗚……你們大姨的最後一程，我沒能去送（本地風俗，這樣的情況，父母是不能相送的），我走的時候，你們都要來送我，我喜歡熱熱鬧鬧的……”

我心酸無度，卻不敢陪著外公哭，如果有人陪著哭，氣氛會越來越悲傷，對老人的身體不利，只能強忍著，甚至要擺出平靜的神情來安慰老人。

在低頭忍著痛苦忍到全身發軟時，林洋攬過我的肩膀，輕輕撫拍，有種溫暖的味道。

在我的感情世界裡，他曾經像鄰家大哥，溫厚可靠，一起生活過幾年，雖無激情卻也相處和氣，多了一層親情的感覺，像兄長。

包裡的手機響了，我的手正幫外公撫背，林洋幫我把手機遞到面前，我看著來電，是婆婆的，就讓他先掛掉，等我有空了再回撥過去。林洋不是直接掛掉電話，聽成了讓他幫著接聽並解釋：“喂，你好，她在外公這邊，現在正在忙著，一會兒會給你回撥過去。是的，我是。好，再見。”

傍晚，我們才回到家裡。手機低電量關機，我插著充電，在電腦上做了些事兒，就帶著倦意睡去。

週一，微雨。

在我忙完手頭的活兒，有空看手機的時候，看到了來自婆婆的一條簡訊：無多，我決定儘快訂婚。別的就不多說了，該說的，那晚也差不多都說了，相信我們都能各自安好。

簡訊傳送時間竟然是週六深夜十一點多的。

大腦裡意識還算清明，可是，我拿著手機的手，竟突然有些抖。

我並沒有很激動的感覺，只是，很清晰地感覺到，心在一寸寸地麻痺，這種帶著疼痛的麻痺感，慢慢地漾開去，擴充套件到全身，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地無力，冰涼。

我靠在椅背上，仰著頭，揉著胸口給心臟加熱，深呼吸調節情緒。

想哭，也哭不出來，就像意識和心跳都被冰凍起來了一般，窒窒的讓人產生出一種極度消沉的感覺。

坐了一會兒，上課鈴聲響了，這節我有課。我腳步虛浮地走到教室，無精打采、思維呆滯地拖了一節課，就回到辦公室。

我知道婆婆的課程安排，接下來的兩節，她都沒課。有心想打她電話請她到我辦公室來坐坐，可又不知道她如果來了，我要說些什麼。拿著電話，猶豫了半天，我大腦茫茫然地，還是動手撥了出去。

“HI。”

“哦，有事嗎？”婆婆問。

“我在辦公室，可以過來坐坐嗎？”我說。

“不了，我和萍萍在宿舍，本週要開課，材料還沒準備好。就不過去了。”她的回答乾脆利落，聽不出情緒。

“那……什麼時候會有空一起坐坐？”

“就不用了吧。事情先做，我，掛了哈。”

“哦……好吧。”我的思維本就呆滯，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說什麼，我就聽著什麼，她說掛，我一句請她不要掛的話也說不出來，雖然這時候，我很想聽她說話，不管說什麼都好，聽著聲音都是一種心靈的按摩，只要不是掛掉。

掛了電話，我又呆坐著。自我安慰地想：不過來也好，不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知道她當面把一通我熟知的客觀現實再一一擺到面前時我是不是會更難受，更自卑。

手機簡訊響起，我開啟一看，是姐姐發來的：外公死了，早上死了。

我第一反應是又驚又怒，心頭頓時堵得不行，立即撥通姐姐電話，沒頭沒腦地吼了一聲：“你會不會講話啊，過世也不會說嗎？……”

再撥通老媽電話，電話的那一頭，哭聲震天，簡要地說了幾句什麼時候下去合適以及要帶些什麼，我放下電話，癱軟在椅子上，淚水湧了出來。

門外有人輕敲，接著響起周安倩的聲音：“在嗎？”

“進來吧。”我說。鎮定了一下情緒。

周安倩輕輕地推門進來，站在門口，她陽光燦爛的微笑，有種讓人放鬆的力量。

看到我神色有些異樣，周安倩走到我旁邊：“你怎麼啦？需要幫忙嗎？”

我搖搖頭：“我外公剛剛過世了。”

“這……高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