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兩年前你為什麼不來?你為什麼不回來?”晚紅泣不成聲,情緒上頭,她不再拘謹,肩膀一甩,掙脫開阿輝的手。
阿輝本該四年就回的,可他在學校表現太好,又深造了兩年。
阿輝拽住晚紅不再滑膩的手腕,手下的觸感凹凸不平,鬆開手,是一道道可怖的疤痕:“他打你了?”
他幾下挽起晚紅的袖子,她的手臂上全是青紫一片的淤血。
阿輝語氣發怒,拉著她要離開這裡:“跟我走,我帶你走。”
晚紅的哭聲漸歇,她一愣,呆呆地看著他。嘴巴張了張,囁嚅著,說不出話。
真的可以嗎?她還可以再回到阿輝身邊嗎?
屋子裡突然跑出來兩個兩三歲大的孩子,他們哭著撲到晚紅懷裡,喊著:“媽!媽!”
兩個孩子稚嫩清脆的聲音像一記棒槌,敲在她頭上。晚紅猛地清醒過來,她甩開阿輝,死死咬著下唇。她盯著他,然後緩緩搖頭。
為了兩個孩子,她不能走。
阿輝看著她擺出母雞護犢子的姿勢,擋在兩個孩子面前,與他對峙。
他怔怔地,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竟變成這樣了呢?
“卡——”
很好,厲寒對兩個演員的表現很是滿意。
溫慈從片場下來,全身都透著疲累。
冬青表情有些凝重,溫慈看懂冬青臉上的擔憂。她故作輕鬆,向冬青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一面拿過帕子擦汗,一面往片場外走去。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頓住步子,背對著冬青,問:“有酒嗎?”
從冬青的角度看溫慈,她化了特效妝,寬厚臃腫的雙肩微微有些顫抖。
冬青不知道該怎麼回她。
溫慈笑了笑,轉頭解釋:“放心,我不喝。”
劇組到底沒拍完原本計劃的內容,工作進度還剩五分之一時,颱風如期而至。
這周的颱風來得猛,劇組不得不停工,收了片場的帳篷,全員回到酒店裡待著。
窗外烏雲沉沉,明明還是大白天,卻黑得像晚上。
酒店電視放著新聞,畫面上是被颱風壓折的行道樹。配合著窗外呼嘯的雜物,黑色垃圾袋瘋狂旋轉,廣告牌被刮斷,重重拍打在地面之上。
海邊的漁民農民一年的盼頭隨著颱風的襲來,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那感覺,就像是末世。
溫慈把頭埋在兩膝間,倒在床上。
翻了幾個身後,她鑽到被子裡,摸到一罐酒。
她瞞著冬青買的。
溫慈指尖搭在罐蓋上,慢慢拉開拉環。
“嘶——”易拉罐裡的氣釋放出來,被子裡一瞬間溢滿酒的味道。
她遲疑著,把酒湊到鼻子下晃了兩下,再伸出舌頭舔了舔口沿。
溫慈嘆口氣,從被子裡鑽出來,把酒放到床頭櫃上,翻身陷進床墊裡。
以後再也不接這樣的劇本了。
難受得想喝酒。
***
颱風天一過,劇組立即開工。
溫慈做好造型,坐在當地的板壁厝裡。
南方天氣暖和,牆壁不厚,在木板或竹編外面刷一層泥草漿,作夾泥牆。
劇組找的這間板壁厝年代久遠,牆外的泥草漿掉落了,露出裡面的草編。
鏡頭對準這裡,光從草編的縫隙間照進去,落到晚紅的臉上。橫橫豎豎的光影交錯,像給面板穿了層衣服。
晚紅髮絲凌亂,一隻眼睛腫起來,懷裡抱著大兒子的屍體,雙眼無神。
屋外的陽光也絲毫進不了她的眼睛,全被那雙幽深的瞳仁吸進去。
波仔打罵她,她的孩子哭鬧著過來,不讓男人打。波仔紅了眼,順手將孩子一拉,把他撞在櫃角。
血從孩子太陽穴處汩汩流出,他趴在地上,再也不動彈,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晚紅把孩子抱在懷裡,他的身體,是涼的。
從草編縫隙看出去,屋後種著紅色扶桑花,那花紅豔豔的,紅得像地上的血。
原以為紅扶桑是她少女時代最美的意象,卻沒想到,也是這些花,將她永遠地困在了這裡。
“卡——”
厲寒笑得合不攏嘴。
有的人演什麼都是自己,也有的人演什麼是什麼,而溫慈是在重新塑造角色。
看完她的表演後,會讓人覺得,這個角色就該是這樣。
別人演戲用的是技術,溫慈用的是代入角色後的情感。大多數人演出來的是皮,溫慈不是,她演的是血肉。
厲寒拍拍溫慈的肩,語氣欣慰:“恭喜殺青!”
多虧南澤那一句話,才讓他沒有錯過這根好苗子。
☆、第 29 章
【番外】
沈著十五歲那年,皇后藉著太后壽辰的機會,邀請各家女眷進宮,為他選妃。
那是個好日子,楊柳曉岸,春雨杏花,園中鶯啼婉轉,池水映著天光,日頭融融的。
各家的姑娘打扮作最美的模樣,三三兩兩,四散在皇宮花園。說話輕聲細語,姿態矜持。
據說待會太子殿下會親自過來,可得留下好印象,千萬不能失了禮數。
沈著剛從演武場下來,汗都沒來得及擦,換了身素色滾金邊的常服就過來了。他是懶得擦,也懶得收拾。
出了殿門,要去到皇后安排的花園,得先穿過一片梅林,再上一座石橋,過了石橋,又是蒼翠欲滴的竹林。
這是他請溫太傅替他造的。
貴女們人比花嬌,或坐或立,都保持著最美的姿態,視線有意無意,全落到園口。
沈著沒從園子正門進,穿過那片竹林,有條直通園子的捷徑。
甫一進來,就看見假山後頭踮起腳夠桌上糕點的小女孩。
看著也就七八歲的模樣,估著是來湊熱鬧的。
他不由得往高處的假山看了一眼。假山之上建了亭子,亭子裡坐著皇后,站在那麼高的地方,對下面的情況一覽無遺。
沈著攤開雙手,看了看掌心。他叫人拿來張手帕,沾了點清澈的茶水,將手上餘留的汗擦了個乾淨。
園子裡未出嫁的貴女們輕輕交談的聲音漸漸止住了,除了桌旁的溫慈,女孩們都已經注意到了這突然出現的少年。
沈著走到溫慈身後站定,低頭看她蹬著小短腿,使了吃奶的力氣掛在桌沿邊上。
他笑了。
接下來的動作似乎不受控制,他在溫慈身後蹲下,伸手替她拈起一塊玫瑰花糕,看著她掬手接過後,轉頭衝他一笑。
那笑容讓人心軟。
皇家眾多公主帝姬,沒一個比她好看。
他摸著她的腦袋:“以後來東宮陪哥哥,好不好?”
沈著是有私心的。既不想用這樣的方式選太子妃,又不能拂了皇后的意。母親一定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