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5-07 20:14:13
青衫公子的離去在來香院裡引發了一陣熱議,妍昕只感到了片刻失落,更多的情緒還是竊喜。究其原因,其實她對青衫公子並沒有多深的感情,之所以想得到他的青睞,大抵還是嫉妒感和虛榮心作祟而已。
他一走,她不用花心思去想如何勾引對方了,看明妝的眼神也從妒恨變得帶有幾絲嘲諷、同情和不屑的意味在裡面,總是忍不住輕蔑地笑。在她看來,明妝是被人拋棄了的殘花敗柳,比她還不及。因而,幸災樂禍之餘,要報復明妝的慾望也沒有那麼強烈了。
早鶯心底對此頗為不滿意,如今青衫公子走了,明妝少了一把保護傘,對於她來說正是大好時機,她得利用妍昕,儘快完成自己的第二個計劃才行。
因此,這一天之內,她已經是第三次來找妍昕了,第一次妍昕在美滋滋地敷臉泡澡,第二次則跑去與姐妹們一起聊天嘲諷了明妝一番,第三次才終於見到人。
早鶯拉著妍昕,嘆了口氣,語氣酸楚道:“妹妹真是寬心,我就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為什麼,看了明妝的笑話,難道你不高興?”妍昕笑道。
“這只是一時,你怎知道沒有下一個凌公子?而且雖然為她梳攏的人走了,可她身為四大花魁的名號還在,依然騎在你頭上啊。讓她這樣的人得勢,而妹妹你受委屈,我看著真是為你不值。”早鶯語重心長地誘導道。
妍昕面色一僵,承認自己高興得過早了,早鶯說得不無道理,便問:“那你又有什麼計劃?”
早鶯笑容神秘,道:“只有讓她離開來香院,才能永絕後患。你覺得把她賣到小娼館去,讓她做地位最低賤的花娘,被千人騎萬人上,這個計劃怎麼樣?”
妍昕眸光閃了幾閃,又撇嘴,將信將疑道:“你這次又要找什麼人,靠得住麼,不要又像上次一樣中途折了才好。”
“放心,上次是因為驚動了護院,再加上功夫了得的凌公子。這次凌公子不在了,我們再把明妝引到來香院外,她不就回天乏術了?”早鶯言罷,將計策說與了她。
原本明妝應該還在禁足期間,但是她知道了玉娘是慕容風珏的人這件事之後,便主動開誠佈公地與玉娘商談了一番,免了自己的禁足,不讓玉娘再特地安插人手暗中保護她。對外,就稱因證據不足,暫時解禁,等待進一步調查結束後再製定處罰措施。這樣一來,明妝的行動就又恢復自由了。
她並不在意那些亂嚼舌根的人口中的流言蜚語,但是心中的失落與迷茫卻難以抵抗。他走了,連同她心裡的某樣東西也一起帶走了,留下一片空缺,依稀是他的輪廓。
明妝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忙碌起來,不能閒下,害怕自己一鬆懈下來,就會被那輪廓裡蘊藏的漫無邊際的寂寞擊垮。
而忙碌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解決早鶯和慕容風綺。她不是被動防守的人,習慣主動出擊,掌握戰局。
為此,她跟玉娘告了假,帶著安寧出了一趟門。
日期:2014-05-07 20:14:36
這一天正是十五的大集,街道上熱鬧得很,安寧許多年沒有逛過街,看什麼都感到新奇,但是心裡時時念著自己是跟著小姐出來做正事的,不能東張西望,便強忍著好奇,只有一雙晶亮的眸子時不時瞥著周圍的花花世界。
明妝留意到她的神情,走到一家藥鋪前時,接過她手中的物事,對她道:“我先在這裡辦點事情,你不用跟著了,自己去逛逛吧。”
“啊,不行不行,我得保護小姐。”安寧聞言連連擺手,挺直胸脯道。
明妝莞爾:“這青天白日的,我哪裡會有什麼危險需要你保護,帶你出來就是為了讓你遊玩一番的,快去吧,要是買到了什麼好東西記得給我帶一份。”說著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二人約好了傍晚時分在醉翁亭門口會和,安寧這才歡天喜地地去了。
明妝看著她活潑的背影,淡淡一笑,進了藥鋪。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郎中接待了明妝,明妝恭敬地給對方作了個揖,道:“小女子有件急事想請店家幫忙。”
小郎中看著美貌的姑娘,聽著柔婉的嗓音,臉色通紅,結巴道:“姑娘,請,請講。”
“小女子的家人不小心扭傷了腳,雖然是小傷,可是治了好多天了仍不見好。聽隔壁鄰居說,他家裡的娃娃開春的時候也扭傷了腳,曾經抓過一副藥,藥效很不錯。但是鄰居那對夫婦記性不太好,已經想不起是在哪家醫館看的,方子是什麼了,就記得其中有一味地膽。小女子想問問,是不是在您這兒抓的。”明妝故作憂慮道。
小郎中仔細聽了她的話,皺起了眉頭,不似在回憶,倒更像是一臉的疑惑。
明妝心生不解,問:“店家,怎麼了嗎?”
小郎中以為她是著急了,連忙搖了搖頭,道:“沒怎麼沒怎麼,只是,覺得姑娘的那個鄰居是不是記錯了啊。”
“此話怎講?”
“這地膽雖然有破血祛瘀之療效,但是通常不用來治療跌打損傷,而是用於疥癬惡瘡的呀。”小郎中說完,怕明妝傷心,面色有些尷尬,繼續道:“不過你先別急,也許是我學藝不精沒弄明白。今天我師父不在,要不等他回來,我再幫你問問他老人家。”
明妝聽完他的話若有所思,朝他溫婉一笑,道:“那就有勞店家了,多謝,小女子改日再上門拜訪。”
出了這家藥鋪,她又接連走了幾家藥鋪醫館,無論是抓藥的夥計還是看診的郎中,大多都和那小郎中說法一致,直到走到第五家的時候,一個郎中才恍然大悟地道:“姑娘的鄰居會不會是將地膽草和地膽混為一談了?”
日期:2014-05-07 20:14:58
明妝追問之下,郎中笑了笑,回身從藥櫃中取出兩樣東西來給她看,指了指左側的乾燥的蟲子屍體,道:“這種是姑娘所說的地膽,又名蚖青,主治疥癬惡瘡,是動物曬乾而成的,有劇毒。”而後又指了指右側的草藥,道:“這些植物呢,則叫做地膽草,又名地膽頭,有清熱解毒涼血之效,是植物,性寒,無毒。”
言罷一手拿著一個紙包,笑道:“如果不是內行人,很容易被這兩樣東西的名字繞暈,誤以為是同一種吧。”
明妝看著他手上的兩樣東西,心中已有了眉目,又聽那郎中疑惑道:“可是地膽草一般也不會用在跌打損傷的方子裡啊,姑娘的鄰居怕是記錯了吧。”
明妝笑了笑,朝那郎中行了個大禮拜謝道:“多謝大夫,小女子感激不盡。”言罷告了辭。
那郎中還一頭霧水,可是明妝已經想通了,接下來又詢問了幾家藥鋪開春的時候有沒有人抓過地膽。因為地膽有劇毒,在藥鋪單獨抓取此藥時都要登記,所以查起來並不費事,不出明妝所料,果然在其中一家的登記簿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而來香院這邊,妍昕聽說明妝不在,便趁人不注意,鬼鬼祟祟地往明妝的房間來,掏出一張紙,小心翼翼地從她的門縫裡塞了進去。她覺得自己應該沒有被人發現,離去的時候心中暗喜,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一個明妝和安寧都不在的時機。
卻沒有想到,雖然明妝和安寧都不在,雪絨卻一直在不遠處暗暗留意著這邊的動向。
明妝從藥鋪裡出來時天色已經快黑了,她望了望夕陽,加快腳步趕往下一個目的地——鍾翠樓。
鍾翠樓的掌櫃見到明妝來,熱情地招待她去貴賓室上座,明妝推辭道:“不必了,明妝今天來是有些東西要交還於掌櫃的。”說著從衣襟中掏出幾張紙遞了過去。
掌櫃一看,正是這幾個月來給她分紅的銀票,和她持有的鐘翠樓分紅協議的字據。
“姑娘這是?”掌櫃故作不解。
“明妝不才,多謝掌櫃的支援和鼓勵。今日在此明妝願交還所有分紅和踏歌行的所有權,從此鍾翠樓的利益沒有一個銅板與明妝有半分瓜葛。”明妝淡淡道。
掌櫃心中瞭然,將銀票又推回明妝面前,笑容戲謔道:“姑娘這不是自欺欺人麼,踏歌行是你設計的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你也無法透過退還分紅來否認這一切。這些銀兩都是姑娘辛勤勞動換來的血汗錢,行的端坐的正,不掙白不掙啊,退回來豈不是便宜了我們?”
明妝品著掌櫃話裡的意思,似乎是在說,既然已經無意中幫助了敵國之人了,想要改變也就是不可能的事了,錯了就是錯了,再將從敵人那裡拿到的錢送回去,假裝錯誤沒有發生過,豈不是更傻,錯上加錯?這番言論倒是也有幾分道理。
掌櫃趁明妝猶豫之際,銀票和字據裝好,放回了明妝手裡,笑了笑,自顧自地忙別的去了。
明妝思忖了一會兒,心一橫,好吧,不要就不要。之前覺著拿著這些錢良心不安,現在覺得退回去更不是回事了,她還不如留著,將來拿給有用的人,捐贈給難民也是好的,這可是大燕的真金白銀。
這樣想著,她便也不再同掌櫃爭執,起身道了別。
掌櫃笑眯眯地將她送出門,而後上樓去彙報。
青衫公子在窗邊長身玉立,目送著明妝的背影走遠。半扇開啟的窗子遮住了他的身形,因此他看得到她,她卻即使抬頭也看不到他。
掌櫃進來後,他的視線也沒離開她,淡然問道:“按我說的講給她聽了?”
“是,少宮主。”掌櫃答道。
“她把銀票拿回去了?”
“是,正如少宮主所料。”
青衫公子輕輕笑了起來,目光清澈溫柔。
我不能在你身邊,至少給你留些用得上的東西,也是好的,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知道你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