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桌上堆著大大小小數十個藥罐,銀童正從一個棕色罈子中盛出一大勺的紅色粉末,蕭琴識得這是硃砂,是煉丹最常用的材料。緊接著又見他從一個小罐子中盛出一小撮金色粉末,接下來是黃色粉末、黑色粒狀物、銀色液體等等,各種材料形狀、分量均有所不同。
配置好後,銀童便將藥方丟進一旁的炭火中燒掉了。
金童已將爐灶和藥鼎安置好,爐火燒起,洞內逐漸升溫,即便是穿著單衣也不覺得很冷了。
兩個道童完成他們的工作後,便離開了山洞。
師祖道人站在藥鼎旁,微閉眼睛默默唸道著什麼。片刻後,睜眼道:“我們開始吧。五行化生以成萬物,萬變不離其宗。一曰水,北方子之位也。琴兒,你到藥爐的北邊。”
蕭琴疑道:“我是水位?子醜寅卯,‘子’難道不應該是陽之首位嗎?是不是由男子……”
“水分陽水、陰水,陰水亦可坐北,聽我的沒錯。”
蕭琴不再爭辯,站到藥爐的北邊。
“二曰火,南方午之位也。驚魂,你站到琴兒的正對面。”
“是。”
遊驚魂對於陰陽五行一知半解,不明白自己為何屬“火”,暗道:“難怪我怕水,原來命中被克。”
“三曰木,木居東方,陽也。乙兒,你到東邊去。”
“是,師祖。”
“四曰金,金居西方,陰也。千千,你站到西邊。”
“哦。”
“五曰土,主於中央,兼位西南,應於長夏。就由我站在中間。”
眾人各歸其位,又聽師祖道:“你們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閉目打坐,聽候我的指示。在我沒說睜眼前,都不要睜開眼睛。”
四人盤膝而坐,閉目默唸師祖傳授的口訣,雜念漸消。
幾人中,本應屬蕭琴最為心如止水,但她所練仙樂心法過於隨性放縱,與道家功夫相去甚遠,因此她還不如功力最淺的千千能夠快速沉靜下來。閉目運氣時,只聽身前不遠處的藥鼎中傳來噼啪聲響,料想是師祖正在將硃砂等材料放入鼎中燒煉。
靜坐了一盞茶的時間,只聽師祖的聲音緩緩道來:
“水者陰氣濡潤,任養萬物。琴兒,由你開始運功。”
“水流趨東以生木也,木者陽氣觸動,冒地而生。乙兒,你在感應琴兒的真氣後也開始運功。”
“鑽木取火,木所生也。火者毀也,毀然盛而變化萬物。驚魂,接下來是你。”
“焚火成土,火所生也。土者吐也,含吐萬物,將生者出,將死者歸,為萬物家。我會吸收你們三人的真氣,在體內融會貫通後傳於千千。”
“披沙揀金,土所生也。金者禁也,陰氣始禁止萬物而收斂。千千,你只需接住我這團真氣,復傳於琴兒即可。”
“熔金成水,水澤生木,週而復始,百鍊成丹。”
在師祖的指示下,四人依次運氣傳功。起初各團真氣有些失衡,但經過師祖的中和,幾輪迴圈往復,一刻鐘後便變得十分順暢了。眾人雖不知他們的真氣將會如何作用於藥鼎中的物質,但真氣幾經傳導,竟覺周身發熱、遍體通暢,好不舒服。
就這樣運功半個時辰後,雖然他們距離爐火併沒有那麼近,但四人都能感受到額頭上汗水涔涔,體內真氣越發強大。
難怪師祖讓他們身著單衣,運功至此,竟會如此燥熱難耐。
但這種熱漸漸讓人覺得不舒服。
這是一種陽氣過盛的燥熱,蕭琴和千千尤其覺得難受,好像胸口有一團火愈積愈重,難以壓制。
千千原本功力最弱,對於師祖傳來的真氣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別說以陰氣“禁止收斂”,到後來就連最基本的傳輸都做不到位,有一半的真氣堆積在體內,不知如何處理。暗自著急之時,千千忽覺有什麼腥溼之物流到唇上,便忍不住伸手去摸,才發現竟流了鼻血。
蕭琴內功要強於千千,對於傳入她體內的陽氣越來越抗拒,本能地運功阻擋。不過她所運內功並非師祖傳授的道家功夫,而是以仙樂心法生成的一股至寒陰氣。她並非有意為之,而是身體不自覺地做出這種反抗。等她意識到這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時,為時晚矣。
“砰——”的一聲巨響。
爐火中忽然竄出一股無名火,竟將結實的青銅鼎炸成兩半。
有此驚變,四人顧不得師祖不讓他們隨便睜眼的命令,紛紛起身向四周躲去。好在大家都反應迅速,並沒有人受傷。只是看到千千鼻血不止,都嚇了一跳。
唯有師祖道人鎮定地坐在藥鼎旁,面無表情地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爐火之上碎成兩半的藥鼎,以及裡面被燒焦的各種物質,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雖無怒容,但四人看到師祖此時的模樣,竟都有些害怕。
四人圍在藥爐旁,面面相覷,不敢作聲。除了一同幫著千千止血,不知該做些什麼。
“師祖,我們……”
沉默了半天,南宮乙終於開口。
但他被一個嚴厲的聲音打斷了。
“琴兒,你為何要胡亂運功?”
蕭琴身子一震,顫聲道:“我……我也不知道,身體就自然的……”
“都是我的錯,是我功力太弱了。”
千千一邊擦拭著鼻血,一邊哭著說道。
“不,不是你的錯。是你們,你們當中有人……”
師祖道人一雙厲目從四人身上一一掃過,似乎在找尋什麼東西。
見師祖半天不說話,遊驚魂忍不住問道:“我們當中有人怎麼了?”
“有人不懂得潔身自好!”
眾人臉色大變,或是不解,或是心驚。蕭琴不禁握住了南宮乙的手。
遊驚魂皺眉道:“不知師祖此話從何說起?”
“你們兩男兩女,本應是兩股純陽、純陰之氣,再加上我已練就陰陽調和之道,沒有失敗的道理。如今卻失敗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你們四人中有人真氣不純。但據我所知,你們並沒有人成婚。”
師祖所指,再明白不過。
千千聽後大羞,抓住蕭琴的胳膊,眼睛卻看向遊驚魂。
遊驚魂臉上一陣驚愕,雙手不知何時已握緊成拳頭。
南宮乙心下了然,沒想到那日師祖問他和蕭琴是否成親,竟然是想確認這件事。既然是自身過錯,他甘願承擔,但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難免會連累蕭琴名節受損,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他能感受到蕭琴握著自己的手一片溼寒,顫抖不止。
“師祖,其實……”
“師祖,您從未說過煉丹需要童子之身。我今年二十三歲了,雖未娶妻,但女人……也不是沒有過。”
遊驚魂搶在南宮乙之前說道。
聽到這番話,南宮乙和蕭琴都在內心長舒了一口氣,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