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上前,握了握冰冷的手,逐漸冷靜下來,發軟的雙腿才漸漸能行走。
走到甄氏身後,賀雲昭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肩膀,遞上一方柔軟的帕子,輕聲道:“夫人,何故如此傷心?”
甄玉梅一抬頭,模糊紅腫的淚眼隱隱約約看見一個明豔嬌美的女子,和她重病的嬌嬌女有六七分相似,一時間失了神,她撲到賀雲昭面前,嘶聲哭吼:“卿卿!我的卿卿!菩薩顯靈你活過來了!”
聽見多年沒有人叫的小字,賀雲昭淚盈餘睫,她終於又見著母親了!
強忍淚水,賀雲昭笑著含淚挽著甄氏的手臂,哽咽道:“夫人,我是忠信伯府的人,您怎麼樣?要不要緊?”
甄氏擦乾淚眼淚,眼前撥開雲霧般明朗,終於把人看了清楚,失落又傷感道:“原是認錯了人,不過夫人與我家姑娘實在相似!”
她們都是嬌豔類的美人,都愛豔麗的打扮,這才讓甄氏糊里糊塗間認錯了人。
☆、第十一章
過了好一會兒,甄氏才平靜下來,抱歉地朝賀雲昭一笑,道:“倒是驚擾了夫人。”
賀雲昭還以一笑,壓住眼淚道:“是我貿然進來,唐突了夫人。”
許是因著長相打扮的緣故,甄氏對賀雲昭本能地親近,說了會子不著三不著四的話。
賀雲昭揪著帕子問道:“令愛病了?嚴重否?”
提起這個,甄氏又掉起眼淚,道:“病了有半月了,成日吃藥也不見好,眼看著人就瘦了!”
賀雲昭仔細回憶起來,半個月前不就是她重生回來的時候嗎?所以說,何雲昭也重生了,可是沒能清醒過來!
她們兩個為什麼會用了對方的身體?
憶起大火之中何雲昭中箭之時帶著的符咒,賀雲昭就知道這事又出自沈玉憐和沈蘭芝之手,這兩個賤人好歹毒的心!
只是不知道她們二人的身體還能不能換回來了。
甄氏平復了情緒,從蒲團上站起來,久跪猛起差點摔倒,好在賀雲昭扶的及時。
賀雲昭就這麼挽著甄氏慢慢走,二人簡單聊了起來。
甄氏這才曉得,賀雲昭就是忠信伯府新夫人,而且和她女兒的名字僅有姓氏只差別。
二人越聊越親熱,甄氏絮絮叨叨說起了心裡話:“我家小娘子本來也是活蹦亂跳的,怎麼忽然就病了……也請了大師來看,說是沾染了晦氣,我心如刀絞,都不敢在家裡流眼淚,怕愈發壞事。藉著上香的由頭來了寺廟,也不敢讓丫鬟跟著,怕她們也跟著傷懷,壞了家中氣氛。”
賀雲昭很想出言安慰,可是一張口喉嚨就哽咽著,在母親目前,前世的委屈和傷痛一下子湧上心頭,她真怕就在母親面前哭了出來。
出了大殿,走到西塔院門口,甄氏遠遠地見著丫鬟來尋了,擦了眼淚笑著道:“夫人,我家中下人來了,若是你不去別處,不如與我一同走吧?”
賀雲昭掐著掌心,儘量保持理智,勉強扯了個笑容道:“不了,我還想去別的大殿看看,夫人您先去吧。”
甄氏感激地看了賀雲昭一眼,便去了。
西塔院為八角七層灰磚砌壁,塔頂處長琉璃瓦,塔角懸銅鈴,華麗壯觀。
甄氏一走,賀雲昭就靠在西塔院的門口旁邊扶牆哭泣。一見到至親,強行穿上的盔甲瞬間土崩瓦解,壓抑了這麼久的情緒噴湧而出,她有好多委屈和心裡話想同母親講,方才小談的瞬間,差點就要撲到母親懷裡痛哭撒嬌。
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家人寵愛萬千,嫁給偽君子程懷仁之後遭受無數無妄之災,失去一切,甚至和家人相見不能相認!
賀雲昭正沉浸在悲傷又複雜的情緒裡無法自拔,曹宗渭正從西塔院裡面出來。
塔院內正殿內列八十一龕中間一以龕師全身舍利,餘下待儲其徒弟的灰骨,除此之外還有兩座較小的燈樓,燈樓裡供奉著許多長明燈,曹宗渭祖母的長明燈,就供奉在其中。
走過塔院最後一顆古柏,曹宗渭腦子裡都還在想和祖母有關的事。
曹宗渭母親體弱多病,他小時候多是祖母帶著。自祖母去世後,他身邊就沒了女性長輩。
父親自從十年前被敵軍虜入敵營,被他和忠信伯程志達單槍匹馬深入敵營救出之後,也不大管武定侯府中事,早早就把曹家交到了他手上。
這些年過來,曹宗渭什麼滋味都嘗過,但又好像什麼滋味都沒嘗過,日子一天天過去,多的是責任,少的是趣味。
有時候他也會想,要是家裡多個溫柔的人陪他玩耍,像那些被溺愛的孩子一樣,會不會有不同的感覺。
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父親嚴格又粗魯的教育方式讓他長成粗獷男子漢,那些細膩的情感,約莫是不屬於他的,他需要做的不過是好好地把武定侯府撐起來而已。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想念祖母,薛氏在他心裡是很有分量的。
靠近塔院大門的時候,曹宗渭漸漸被一陣哭聲拉回思緒,他寧神聽著,似乎是個女人的哭聲。
能來鎮國寺的都是達官顯貴之家,哪個女人會當眾哭成這樣?莫非也是來紀念亡人情難自禁?
曹宗渭一腳跨出塔院,扭頭就看見穿著素淨的一女子伏在牆上不能自已,他正要熟視無睹地走開,那女人忽然就擦了眼淚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
這一見面,曹宗渭面色冷冰到極點,這個女人與他“偶遇”的方式果然很特別,過會子她是不是要說無意間聽到他在長明燈面前悼念亡祖母說的話,然後感同身受?
賀雲昭看見曹宗渭的那一刻也愣了,她連忙擦了擦眼睛,生怕被他看出破綻,道了一聲“侯爺”。
曹宗渭下了三級石階,緩緩走到賀雲昭面前,勾起左邊嘴角笑了笑,道:“真巧。”
賀雲昭從曹宗渭眼裡看到了不屑和鄙夷,甚至還有點怒氣,難道她什麼時候招惹他了?
意識到“曹叔叔”已經變成了陌生的武定侯,賀雲昭再不敢似孩提時那般親熱地對待曹宗渭,不自覺退了一步,防備道:“是巧了,侯爺若無他事,妾身先……”
不待賀雲昭把話說完,曹宗渭一把將人推倒在牆上,掐著她的下頜,虎口正對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今日的裝扮。
今日禮佛,來的是清淨聖地,賀雲昭今日穿的很素淨,月白文心蘭緙絲褙子,配淡綠色的縐紗裙子,一根玉簪斜插在頭上,脖子上戴著一顆荷葉上露珠大小的瑪瑙,邊上陪襯幾顆翡翠玉珠,清新淡雅的打扮撞上豔美的五官,像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從畫中入了凡塵。
曹宗渭不得不承認,何雲昭這個女人容貌無可挑剔,可俗可雅,加上她眼裡含著以假亂真的傷痛之情,讓人有幾分心動憐惜,還真叫人有些捨不得。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