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6-06 08:38:44
2避災禍孫伋告密,事不成三公伏誅
孫伋(jí)本是大司馬董忠帳下一員偏將。要說行軍佈陣,也未必有多大本事,驍勇善戰就更與他沾不上邊際。軍中混跡多年,也無多少戰功,一直默默無聞,不為人所重。只因追隨董忠左右多年,素來唯唯諾諾,唯董忠馬首是瞻,凡董忠所交代公務私事,無不應諾承辦,想盡辦法迎合上差,令董忠甚為滿意。傍上大司馬這條粗腿,官路也漸漸順暢起來,前不久剛剛被大司馬舉為司中大贅①,非但如此,竟還封了個起武候,卑微寒士搖身一變,青雲直上,從一個小小的偏將軍轉而升為朝廷大員,統領京畿防務,風光無限,真真羨煞旁人,更引得無數人暗中腹誹咒罵。可任你罵得如何酣暢淋漓,孫伋依舊高官厚祿,又有何用?
這日,孫伋回到府中。
妻子奉上涼茶,見他面色不佳,心情抑鬱,而神情恍惚幾次答非所問,不知所云。妻子還當又有犯眼紅之人惹得孫伋不痛快,便寬慰道:“夫君何必去理會那些嚼舌之人?只當貓叫狗吠便是。你只顧辦好長官差遣,自然多有封賞,待你也做上三公九卿,看那群小人還敢背後叫囂。”
妻子一番話非但沒有開解孫伋,反而引得他連連嘆息不已。
妻子心想莫不是病了?夫君可是一家頂樑柱,萬不能有所差池,忙要傳人去請郎中來瞧病。卻見孫伋猛地竄了起來,喝退僕人,衝著妻子便是一通無名之火。
妻子被罵得心中委屈,淚水連連,待孫伋罵完,坐倒在榻上,妻子上前哭訴道:“夫君,奴家自入你孫氏門戶,格守婦道,勤儉持家,上孝父母,下養兒女,為這個家操碎了心,自度無愧於你。此前你鬱郁不得志,家中又無甚產業,生活拮据,奴家可有半句怨言惱你?是不是心甘情願陪你吃糠咽菜相濡以沫?如今倒好,你升官加爵,脾氣也愈發看漲。若奴家當真做了什麼對你不起之事,犯下七出②之罪,夫君大可一紙休書,另娶賢妻便是,又何苦如此作踐於我?莫不是因奴家年老色衰,夫君欲結新歡麼?”
孫伋見她如此傷心,心中不忍。妻子嫁於自己多年,從未過上一天舒心日子,反倒是受自己所累,吃盡了苦頭。糟糠之妻不下堂,自己豈是涼薄之人?如今喜得高官厚祿,正想讓妻子也過上貴婦生活,可誰曾想……哎!孫伋連連嘆息,面有愧色:“不干你事,是夫君無能,遷怒了你,且先去歇息吧。”
妻子見孫伋如此焦慮愁悶,憂心他真憋出個好歹來,忙問道:“夫君到底何事如此焦灼?是差事不順心嗎?不若告知於我,奴家雖無多少見識,至少可以聽聽夫君苦事。總好過憋在心中,抑鬱成疾。”
孫伋想了許久,又連嘆數聲,轉身關了房門,悄聲說道:“今日大司馬密詔於我,囑我一件大事,兇險異常,又不可明言,故而焦慮不已。此事幹系重大,稍有不慎,身死族滅。為夫思來想去,這便於你休書一封,你且歸孃家暫居,也省得受我波及。”
一聽孫伋真要休妻,眼淚又流了下來:“夫君當真要拋卻奴家,又何必拿長官說事?若真陷了官司,奴家陪夫君同死便是。若夫君有個三長兩短,奴家又豈能獨活不成?”說罷哭得愈加傷心。
孫伋見妻子又哭,連連相勸無果,只得以實情相告:“罷了,我也不瞞你。這段時間不太平,老長官大司馬董忠欲趁京師人心不穩,設定計謀,劫持皇帝,東降南陽,以保全富貴,已暗中聯絡了國師公劉歆、衛將軍王涉、宜休候劉疊等權貴。因我掌控京畿防務,大司馬欲調我帶兵入城,以助其事。如此大事,一旦敗亡,哪還能容我活命?這才有了休妻之意,不欲連累愛妻性命。若事有成,為夫再接你回家同享富貴便是。”
妻子忙擦去眼淚,連連勸道:“夫君切不可行此兇險之事。我等小門小戶,並無那大富大貴的命數,如今看來,你那老長官突然提拔於你可未安什麼好心。即便此計可成,能否保全性命還要看東方叛軍面色。如若不成,且待高堂兒女如何?就算那南陽賊兵當真攻入長安,你一個司中大贅,半大不大的官兒,又怎會惹他們注意?成與不成,都與夫君無半點好處,何苦遂那董忠之意,為他人富貴妄自搭上自家性命?大不了棄官不做,與家人男耕女織白頭偕老,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孫伋似有所悟:“只是老長官已設好計謀,不日舉事,若我不應,事成必然遷怒於我,難得全身而退。事敗,經不住那嚴刑加身,供我同謀,亦難逃朝廷追究,這可如何是好?”
日期:2014-06-06 08:40:09
“董忠不義,拖你下水,既如此玩弄於你,不若趁事未發,早早報於陛下,檢舉其謀,發其同黨。你為陛下創此大功,必有重賞,豈不是遠甚跟在董忠後面吃過水麵?”
孫伋聽得渾身一顫,不禁重新審視起與自己相守多年溫柔賢良的結髮妻子來。
東方微亮,殘月如血,太白當空。
大司馬董忠早早買通了城西雍門校尉,許以高官,以進兵都肄(yì)③為名,調千餘兵勇悄無聲息,潛入城中,在街市巷道陰影掩護下,匿入演兵操場,虎視眈眈地望著不遠處金碧輝煌的宮殿,且等大司馬一聲令下,便要衝入皇城擒拿暴君,也好趁亂搏個功名。沿街商家隱約聽見門外兵刃之聲,可現在京師亂哄哄的,任誰也不敢一探究竟,唯恐惹禍上身,皆緊閉大門,只作不見。
董忠全身披掛,坐於堂上,焦急等待著王涉暗號。兩人相約,宮門一開,由劉疊早早面聖,伺候起居,盯住王莽行蹤,待王涉安排禁軍親信守好宮門,傳信而來,董忠便領兵由安福門而入,在舉事禁軍掩護之下,遁入省中,就待朝會之時,一舉攻入大殿,挾持王莽,控制百官,以號令京師,繼而遣使節遊說南陽,東降大漢。整件事謀劃得行雲流水,滴水不漏,唯一讓董忠氣憤的,就是已過約定時辰,可司中大贅孫伋至今還未帶兵入城。那孫伋對自己向來惟命是從,故而先升其官,再添其兵,只願在今日可派上用場,可連連派人催促,只說兵馬未齊,稍後便至。氣得董忠直罵,孫伋終是個跑腿的奴役,關鍵時刻靠他不住,實難委以重任。也罷,就算孫伋遲遲不到,僅以自己手中千餘精兵,再有宮中王涉直屬禁軍,足以控制皇城了。董忠暫將孫伋之事丟在一邊,好不容易靜下心來,就聽有親兵入報,言皇帝天使自宮中而來,拜見司馬董公。
董忠大喜,只道劉疊、王涉已安排妥當,傳信自己,趕忙出門相迎,卻見一傳旨黃門站在堂外。正奇怪王涉何故將此等機密之事告一閹奴通傳,就聽那黃門朗聲宣道:“大新皇帝口諭,南陽亂黨急寇潁川,危及東都,宣大司馬董忠即刻入宮面聖,以商討破敵之策。”
董忠一愣,這是何意?此人不是王涉信使?起事在即,皇帝突然召見,莫不是起了疑心?未必!此事僅數人知曉關鍵,所調之兵都是舊部人馬,只在今早行動之前才曉得此來何為,又被嚴密控制行蹤,決不會走漏風聲。皇帝又非神仙,豈會真憑几幅龜甲古錢就預測今日兇吉?且昨日就得南陽軍報,確有叛黨侵入潁川為禍一時,倒與這黃門所言之事相合。看來皇帝只是因戰事不利,夜不能寐,故而提前傳自己入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