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的雙眼都是紅的,渾身顫了一顫,並不答話。
聞徽羽湊到他耳邊道:“我喜歡你啊……”
顧子規好似絕望一般地閉上眼睛。
“我喜歡你為我做的衣服,喜歡你為我釀的酒,就是你刻的那個小木人,我也喜歡。”笑了一笑,又道,“但我其實並不是想讓你刻天下第一美人的。”
那個時候他想要顧子規幫他刻個小木人——早先看到顧子規給聞楚刻,所以他也想要。顧子規為討好他,自然是答應了,只是,卻不知道自己該刻什么好。
聞徽羽只說,若想刻,便刻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之人吧。顧子規忐忑地問聞徽羽說的是不是聞徽羽自己——聞徽羽便涼涼地看他一眼,說不是。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但顧子規怎么可能想得到自己身上?想來想去,正巧杜子蘭在天域做客,聞徽羽提及天下美人之時又曾透露和她的情意——顧子規竟就刻了杜子蘭的模樣。
這隻能說,陰差陽錯了。
“我……無德無能,擔不起您的看重。”
聞徽羽忽然嘲諷似的笑了一聲,道:“為什么?你是想說,身份配不上?”
顧子規沒有說話,但本來,他的身份就是配不上的。
聞徽羽便悠悠地道:“你若配不上我,自然,也配不上聞楚。”
顧子規嘴唇動了動,聞徽羽續道:“他,也有點可能當天域未來的君主,既然如此,你豈不是……”
顧子規卻彷彿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訊息:“有點可能,你什么意思?”抓住了聞徽羽的手臂,顧子規幾乎忘了兩人的身份。
聞徽羽看了一眼他的手,道:“怎么,你擔心他?”
如今聞徽羽只聞楚一個孩子,他繼位便是板上釘釘,若聞徽羽有心不讓聞楚繼位,打擊報復,雖然做主天域不一定需要聞徽羽傳位,但聞徽羽本就是旁人難以逾越的一座高山,他若不想讓聞楚繼位,聞楚又如何有機會?
聞徽羽反抓住了顧子規的手,道:“你我以後,會有孩子的。”
顧子規渾身一震,睜大眼睛,比先前還要吃驚。
聞徽羽低笑道:“我檢查過你的身體,好好調養,可以為我生兒育女……”尾音延長,親了一下顧子規的眼睛,“說不定你肚子裡現在就有我的骨肉了,若聞楚和你我親子必死一個,難道,你狠得下心?”
天域規矩,勝者為王。
顧子規當即往一旁,竟往牆壁撞去。聞徽羽眼明手快把人拉住,略帶些驚怒地道:“你幹什么?!”
顧子規冷冷道:“士可殺,不可辱!你不讓聞楚繼位也罷,反正,他死了,我必會跟著去……”
聞徽羽目中出現些風暴,壓抑著,卻只是冷冷地盯著他。
顧子規自嘲道:“我看你能不能全天跟著我,想死,容易得很!”
聞徽羽忍了又忍,勉強忍耐住那沖天怒氣,箍住他的腰,道:“你現在的身子還不能受孕,我說的,只是騙你。”
顧子規竟為這事要尋死,聞徽羽未料得他竟如此死心塌地要跟著聞楚,雖然,聞楚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也看得出來,他們兩人的感情很好,只不過,自古以來,感情好又能代表什么?聞楚容貌性情都與他相似,不過是佔了個先,偏巧比他晚出生幾年,又偏巧和顧子規一同長大——而且如果沒有他,他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呢!聞徽羽直接忽略了若無聞楚,他可能這輩子都遇不到顧子規,更無機會被顧子規打動這一點。
但顧子規如此油鹽不進,他心中有氣,勉強按捺下去,想做長遠的打算。
“我不喜歡你。”顧子規咬牙,道,“天下間愛慕君上的人何其多,何必在我這棵心有他人的樹上吊死?你若執意強逼,我也只能自赴黃泉!”
聞徽羽看他半晌,卻忽然笑了。他容貌極其地好,笑起來便更是攝人心魂,招惹人心。
顧子規看得出他這是怒極反笑,然而,此刻他卻半點也不懼怕,與他直接對視。
“你若死了,我必廢了聞楚。”
顧子規瞳孔微縮,簡直無法相信剛才這句話是從聞徽羽嘴巴里說出來的。
聞徽羽卻下了床,似笑非笑地道:“且不說他知道你的死訊,會否會跟你一起死——”輕嗤一聲,鳳眸微垂,“若是你死了,我必不會告訴他你的死訊,我吊著他,折磨他,當然了,每隔一段時間,還會給他點希望,讓他以為你沒死——”
顧子規彷彿難以忍受一般:“你——!”
那聲音當真如杜鵑啼血一般。
聞徽羽皺了皺眉,方才繼續說下去:“過幾日,你我成親——”頓了一頓,又道,“你且看看,三日之內,聞楚是否會離開?”笑了一笑,道,“我賭他三日之內一定離開,因為,他要顧全大局。”
顧子規伏在床上,情不自禁地一怔。
“就像他洞房花燭,明明可以不碰杜子蘭卻碰了一樣……”
顧子規覺得他的話像刀子,在他心中割了一刀又一刀!
聞徽羽卻又加了一句:“如果是我……”
顧子規淚眼矇矓,抬起眼睛含恨地盯著他。
聞徽羽的聲音卻仍是透著些溫柔:“如果是我,我必不會讓你,落到這個地步。”
顧子規一怔。
聞徽羽卻是轉身,離開了這裡。
閣樓裡的婢女到了時辰終於下來,將做好的點心飯菜端了上來。
顧子規用力抹去了眼淚,沒有再哭,彷彿無事人一般,用膳,吃飯。
他必須得吃飯,他知道,若是折磨自己,根本對他逃脫此地毫無用處。
而……
他知道三日之後,聞徽羽才會放了他。
多年以來待在天域,他深知聞徽羽提出三日之期定有他的原因,如今距離喜宴已過去七天,聞楚不出天域,怕是要被所有人施壓,而給他施壓最重的,怕就是聞徽羽本人。
聞徽羽說三日,也許他們真已把聞楚逼到無可退路之際,更重要的是,也許……也許聞楚會以為,他是自己不願意去見他的!
他相信聞楚不會輕易放棄,也相信,那日洞房花燭,他會圓房,一定有他的原因!聞楚向來一諾千金,這幾日他在閣樓裡想想,便知道事情不對,只是當時他太過悲傷,實在什么也沒有辦法多想。
如今……
顧子規下午在床榻上睡了一會兒,養足了精神,半夜,方才偷偷下了閣樓,遠望這一片湖山。
聞徽羽雖然在閣樓裡安排了丫鬟廚子,但是,並不允許他們下來打擾顧子規的生活。他這樣做,完全杜絕了他利用旁人出去的可能,但也讓他行止坐臥之時,少了許多監視。
此處距離湖邊約莫幾里路程,而且,是水路。
水深冰涼,又廣,他若直接凌波而去,是絕對撐不到對面的——連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