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賬目，時不時看他一眼，目中含了三四分的似笑非笑，端得是滲人無比令他毛骨悚然。顧子規冷汗浸溼了裡衣，當天怎么熬過去的也不知道，但是後來將聞徽羽的心思揣測再三，才發現了一些端倪。

聞徽羽教給他武功，未必是真的受用了他的討好，先教他，過段時間再去教聞楚，若是他顧子規不去教，聞楚還是會學會的，聞徽羽饒這么一個圈子，無非是在敲打自己的兒子，一個外人因為討好他，都能得到比他這個真少主更好的待遇，若聞楚以親子的身份去討好，聞徽羽當然能給更多的福利。顧子規暗暗心想，可惜聞徽羽這么做一點用也沒有，以聞楚的聰明，恐怕早就想到了這一層，但是他先前都不願意去討好聞徽羽，以後自然也不會願意去討好。

兩父子心照不宣地以他為橋樑教授武藝，唯一讓聞徽羽不滿的是聞楚沒有求他，唯一讓聞楚不滿的是顧子規要討好他，兩兩抵消，倒是雙贏。

等他學會了天殘折枝手，聞楚應該就能不復這幾日的低氣壓了吧。

第一章 下 聞楚

推門進了白練居，聞楚正在木質屏風後皺眉寫著什么，顧子規放輕腳步，回首關門，門板合上的聲音比開門的聲音還要輕悄，聞楚將筆桿放下，揉了揉太陽穴：“子規，你回來了。”

顧子規走到了他的身後，替他按頭，指尖按上後腦的一剎那，聞楚放鬆了下來，靠在椅背上享受顧子規的手藝，嘴上卻是說：“他這回又要求你做什么了？”

顧子規的按摩手藝不是為了他學的，這點讓聞楚很不高興，去年中秋，聞徽羽就開始和他搶人，有意無意地把顧子規從他身邊支開，連面子上的功夫都不願意做。聞楚知道顧子規是為了他去做那些事情，也知道在顧子規心裡他肯定比聞徽羽要重要，但是從前勸那幾次，顧子規都要替他得來那些招式——聞楚知道他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心中便對聞徽羽更加反感了，等他長大……等他比聞徽羽厲害了……

這種所有事情都得經由別人掌控的弱勢，他一定不會再有！

鳳眸微眯，少年漸顯出俊美風采的面容上帶了一絲陰鷙，若顧子規見了，更會覺得他與聞徽羽相像。

顧子規將他的長髮撩到腦後，又按上他的肩膀，道：“沒什么，只是一些小事而已，上次左護法說要在你爹生辰之日和你比武，他的武功比不上右護法，卻仍舊深不可測，你可想了到時候要怎么辦才好？”輸，是一定會輸的，然而怎么輸得不丟臉，卻是個極大的問題。

聞楚冷冷道：“趙飛龍一直都不喜歡我，別院裡的杜子蘭，就是他找來帶給聞徽羽的，我看他是想給聞徽羽後院的那些女人爭取時間，杜子蘭畢竟是杜家的人，和聞徽羽露水便罷，若真產下聞徽羽親子，杜家不會幹休……”

顧子規的手停了一停，聞楚彷彿貓一般眯了眯眼睛，懶懶地道：“後院那些女人都和他左護法有點牽連，我這個什么勢力都不沾的人，他想必看不慣很久了吧。”

顧子規不由道：“你仍是不願意叫他爹。”

聞楚雖是天域少主，但是盯著他的人也有，揹人處聞楚直呼聞徽羽的名字，根本一點也不怕聞徽羽知道，勸了幾次聞楚都不聽，聞徽羽也對此置若罔聞，顧子規知道父子倆的脾氣都怪，也不好過多幹涉，偶爾聽見了，卻還是要說兩句的。

聞楚沉默了一下，右手蓋上了顧子規搭在他肩上的左手。

顧子規身體一顫，心幾乎要跳出喉嚨口。他與聞楚從未言明過各自的心意，但是，卻直覺對方是喜歡自己的，現在……他難道要將這事挑明瞭說出來嗎？

聞楚卻是握著他的手，低聲道：“子規，等他生辰過後，我恐怕就要出天域了。這件事，我真的不想。”

顧子規瞳孔微縮，忍不住道：“出天域，去哪？”

“聞徽羽的意思，是讓我出去歷練，一年闖蕩，一年管事，在外頭要過幾年，才讓我回來。”

顧子規心下幾轉，不由地道：“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他的武功沒有聞楚那么高，但是這么些年的精妙武功學下來，普通的高手也是打不過他的，然而聞楚既會這么問，很有可能，便不能帶上他。

聞楚眯了眼睛，壓著怒意道：“聞徽羽特意宣告，只許我一人出去，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

顧子規擔憂地道：“怎么了？”

聞楚壓下澎湃的心緒，低聲道：“他啊，他還想我娶親……”

彷彿被人打了一棍，顧子規半晌之後，方才苦澀地道：“你若要繼承天域，往後，必須得娶親生子的，聞徽羽的孩子只有一個已讓天域風波暗湧，你若不娶親生子，怎么繼承天域？”這幾年聞徽羽對他的態度著實奇怪，顧子規不是沒有想過他看出他與聞楚的私情了，但是聞徽羽一直沒什么表示，他也就自欺欺人，認為他看不出來。

聞楚道：“子規，你知道嗎，如若當初他不是拿捏住了你，我根本不願意來這天域，至於什么少主尊主的地位，我也沒有興趣……”

顧子規忍不住從背後抱住了他，第一次在天域放縱自己的情感：“我知道的，我知道。”

到現在，要得到天域少主的位置，不過是為了自保以及保他而已，幾天前聞徽羽提及這天下美人之時，顧子規只以為是他自己想要，如今聞楚這么一說，他卻是沉下了心，知道聞徽羽這是想給聞楚塞女人，讓他知道女子的好處，當時他提，未必是想讓他雕刻個最美的，也許……是敲打他也說不定？

顧子規輕聲道：“沒有關係，我知道你的心意，而且，而且現在時間還早，他也不會在這時候硬逼你成親。”

聞楚沉聲道：“我會在五年之內，成長到他逼不了我！到時……”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握著顧子規的手，彷彿握著寶物一樣。

從小一起長大，顧子規當然知道聞楚的諾言有多么千金難買，心中一甜，垂眼一笑，將聞楚柔順的長髮撥了撥，輕輕在他髮旋上一吻：“我會等著你的……”

聞楚不由怔忪，等回過神來，方才那一吻卻已經過去，顧子規的手指繼續按在他的肩上，一下一下，把他的心都給捏亂了。

第二章 暗湧

五月十八日，聞徽羽壽辰，天域上下，盡皆歡騰。

天方才矇矇亮罷了，許多人便已被那熱鬧吵醒。

一朵接一朵的煙花爭先恐後地綻放在半空，火樹銀花，尚未明亮的天都被照亮了。

管絃絲竹，嗩吶銅鑼，天域外圍城鎮，竟如同過年一般吹吹打打，人來人往，街頭湧動。

天域雖是魔道，但民眾卻像百姓敬仰君主一般敬仰天域之主。一年來除卻過年過節，卻是今日最為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