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崢嶸的黑眸盯著鍾琪,話卻是問的邱悅:“你要拿下半輩子只吃牢飯來買我的命?”
邱悅握緊了槍柄,“你退開!”
傅崢嶸吐掉嘴裡的煙,沉沉地退開一步。
鍾琪徐徐起身,他寒著臉:“讓邱悅動手,再把這件事攤給所有人看,到時候她仇殺進監獄,仇殺的理由會被揪個底朝天……”
她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面色,溫和的五官之下,全是人情刻寡的毒,“她的刑期不會有你想象的久。”
傅崢嶸看了眼嘴唇青白著的邱悅,再看向鍾琪,冷笑:“拿個小姑娘做槍,你他媽真有人性!”
鍾琪輕輕坐上窗沿,低下頭,便對上邱太太的睡臉。
“在少將眼裡……”她抬起頭,“有多少人夠資格說他有人性。”
傅崢嶸沉下眼。
邱悅抖著手指去扣扳機。
一切即將塵埃落定——
景象突然開始晃動。
地震的來臨不打招呼,牆壁寸寸坍塌,沙土和飛灰迷了鍾琪的眼睛。崩壞的巨響震動耳膜,她來不及反應,腳下便是一空。
就在同時,一股大力猛然箍住她,還兇狠地抵住她的背,將她全頭全尾地藏進懷裡。
傅崢嶸天然的直覺,來自於動物本能,幾乎是在他感覺到震動的一瞬,他便做出了動作。
他牢牢地抱住鍾琪,厚重的軍靴踩上窗臺,勁健的身軀破開窗戶,直接從視窗彈下去!
落地後,傅崢嶸連緩衝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帶著鍾琪向前翻滾幾圈,跟著他背上一陣劇痛,他驟然繃緊了渾身的肌肉,悶哼了一聲。
還有破碎聲、坍塌聲、尖叫聲,鍾琪被傅崢嶸壓在懷裡,仍然聽了個清楚。
整個過程連三秒都不到,地震已經摧枯拉朽地走了一個來回。郊縣老舊的建築遭不住這麼劇烈的衝擊,轟轟烈烈碎了滿地。隨後世界沒有重回寂靜,郊縣的哀鳴,連瀰漫的塵土也蓋不住。
傅崢嶸鬆開鍾琪,動作間肩背上一陣劇痛,還有土塊噼裡啪啦地從他背上滑下,他“嘶”了聲,擰眉問她:“你怎麼樣,有事兒沒有?”
鍾琪沒應聲,傅崢嶸拍她的臉:“嚇傻了還是摔傻了?給個動靜,好歹讓我知道傷沒傷著!”
鍾琪偏過頭,躲開傅崢嶸的手,視線對上變成殘垣斷壁的療養院。
傅崢嶸擰眉打量她,看她沒什麼事,便坐到地上。他胳膊不太對勁,試著抬了抬,結果抬不起來。傅崢嶸扯開上衣,低頭打量滲血的繃帶,仔細地在肩上捏了捏,很快他鬢角便疼出來熱汗。
本來肩上的槍傷就沒好利索,又來這麼一遭,他胳膊怕是要廢。然而現在沒時間想這個,傅崢嶸單臂撐著地面彈起身體,肅起臉色環視周圍。
遍地廢墟,人間慘劇。
邱悅和她媽在裡面壓著,不知道還活著沒?
傅崢嶸踢開腳邊一塊碎掉的承重牆,三兩下脫掉破爛的上衣,捂著淌血的肩踩上碎牆。看見條露在外面的腿正顫巍巍地動著,傅崢嶸飛速彎下腰去搬牆塊,狂喊:“現在這情況失血不好辦,身上帶傷就別亂動!”
鍾琪轉回視線,看了他一眼。
他結實的背上被砸出淤傷,肩頭的血染紅了繃帶,一條胳膊無力地垂在身側,他的動作卻沒有猶豫,好像他仍然強健。
傅崢嶸費勁巴拉地把人搬出來,發現這人不是邱悅也不是邱太太。他將人扛到背上,在空地上蹲下去,慢慢地放下頭破血流的人,這人就蜷成一團嚎啕大哭,不知道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飛來橫禍的悲慼,總之是讓他聽出了中氣十足。
傅崢嶸舔了舔牙,半身不遂地站起來,循著方位繼續救人。
鍾琪總算從方才的震動裡回過神,她慢慢地坐起來。垂下目光,恰好看見腳邊的一堆土塊底下,被壓住的手槍露出個槍柄。
傅崢嶸總算聽見邱悅的動靜,他腳步沉沉地踏過廢墟,麻利地扒開土塊,看見邱悅的臉。
“救、救我媽……”邱悅被死死的壓著,只有一隻胳膊可以動,她紅著眼睛去抓傅崢嶸的靴子,氣若游絲地說:“你們已經害了她一次,現在必須救她……”
傅崢嶸盯著她,老實說,他覺得邱悅的另一隻手裡大概還拿著槍。
而且,現在是讓邱悅死的最好機會,還不會讓誰起疑心。
鍾琪抽出槍,轉頭看向傅崢嶸,他正扒開壓著邱悅肩膀的牆塊。
滿臉淚痕的邱悅已經昏了過去,傅崢嶸小心地抱住她的上半身,試圖將她拉出來。結果他的動作幅度太大,他的身後,搖搖欲墜的木頭柱子受不得這點震顫,晃了一晃便向下倒。
傅崢嶸忽地轉過身,那柱子重重地砸到他肩上,讓他的身子略微沉下去,卻沒傷到邱悅半分。他咬住後槽牙,粗聲喘著氣,“……操!”
動動身子,柱子從傅崢嶸背上滑下,“哐當”砸到地上,濺起細碎的塵土。
鍾琪閉上了眼睛。
有幸在這場災難裡全身而退的人都在營救,療養院這邊也漸漸的多了幫手。
把邱悅挪出來時,傅崢嶸掃見角落裡被壓著的槍,無聲地收了起來。
還健全的醫護剩下三兩隻,邱悅被人處理著傷口,邱太太也很快被找到,但她的狀態相當差——滿身灰塵,額頭上全是血色。
除了這邊的療養院,郊縣還有一家不大的公立醫院,現在也毀得差不多了,儀器全部完蛋。目前兩邊都是隻能處理傷患的皮外傷,而包紮好邱太太的傷口,她還是進氣多出氣少,醫護們怎麼看都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傅崢嶸冷聲發問:“離這兒最近的城鎮在哪?”
“平縣,但這附近恐怕都遭了秧……”
傅崢嶸背起邱太太,邁開長腿走下廢墟,“走得遠也比留下來等死強!”
突然他腳步一頓。
對面,鍾琪背對著他彎下腰,“我開了車來。”
她去送人,就不會再回來,她可能還帶著賬本。
“路上開車慢著點。”傅崢嶸沾了灰的那張臉,輪廓冷硬、眼神英銳,眉骨被劃開的傷口有血流蜿蜒,透出一種帶著血色的剛正。他蹭掉那點血,將邱太太挪到鍾琪背上:“有訊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臨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