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資格跟我講尊卑麼?”
大家聽到這話,都擔心地看向杜錦寧。
可不是?山長對於嚴岑來說是尊,但嚴岑對於杜錦寧來說也同樣是尊。既然是尊,對對方的言論進行大聲駁斥,豈不是推翻了杜錦寧剛才所說的尊卑秩序?
杜錦寧卻不慌不忙,神色依然從容淡定,聲音不急不徐,卻充滿了自信:“《道德經》有云: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長之育之;成之熟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她直視著嚴岑:“所以,真正有道理之人無我,了知一切無分別。你我現在在論理,那麼就應該擯棄一切只論你對山長的決定否定之事,無關其他。”
教舍裡的學子們頓時興奮轉頭去看嚴岑,想看看他如何駁斥杜錦寧。雖然他們也尊重先生,但看到有人怒懟先生,他們依然全身細胞都叫囂著歡樂是怎麼一回事?
“你……”嚴岑氣得渾身發抖。
杜錦寧拿《道德經》來反駁他,說他們談論的是“理”,應該擯棄一切遵從尊卑來論這個“理”。他要反駁,自然也可以找出無論的典籍來回擊過去。但看眼前這小子,似乎有恃無恐。他過目不忘,不知背了多少典籍在肚子裡,三言兩語肯定是駁倒不了他的。
而他繼續跟他論理下去,那還真是擯棄身份地位,“無我”地只跟他辨理了。如果贏了還好;可要是輸了,或許贏得不那麼幹脆利索,當著這麼多學子的面,他這個先生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下去了。
本來是為難這小子,讓他知難而退的;到頭來卻是自己灰溜溜退出書院。到時候不用自己羞愧欲死,嚴家家主都會罵死他。
所以,他是無論如何不能再跟這小子辯論下去,否則,他就立於了敗落之地。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論理?我不承認你是我的學生,滾出教捨去!”嚴岑乾脆就不講理了,側開身子讓開門,指著門外對杜錦寧厲聲喝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碰瓷
“等下這課是嚴先生上的?”杜錦寧轉過臉去,問向早已看傻了的章鴻文。
章鴻文下意識地搖搖頭:“不是。”但嚴先生是他們的教管先生。
所謂教管先生,相當於後世學校裡的班主任或輔導員。
嚴岑並不是因為學問好才進了書院做的先生,只是因為他是嚴家的旁支,中了秀才後又屢次考試不第,生活無著,這才求了嚴家本家,到這裡來做一個比齋夫地位高一些的教管先生。
平時他除了給學生們解決生活瑣事、處理矛盾糾紛,督促上進,也會輔助類似於袁修竹這種有名望的先生上課,批改課業,偶爾這些先生有事或是不願意上課,他也會被派遣來上個一次兩次課。
就比如杜錦寧這次進班,當由關樂和或是管晉級的先生交待下來,嚴岑安排齋夫搬來桌椅,安頓杜錦寧入座,並且還要寫批條讓齋夫帶杜錦寧去領書院所發的課本和文房四寶。
因要進乙班唸書,對於這些杜錦寧早已打聽了清楚,她也知道嚴岑是教管先生,是沒有資格給他們上課的,故而才有此一問。
聽得章鴻文的話,她便對嚴岑道:“學生再問嚴先生,這教舍可是你們嚴家的房產?”
這個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所以她不待嚴岑說話,便又緊接著道:“既不是你上課,這裡又不是你家的房產,你有什麼資格不允許我在此聽課?山長既說我能進乙班,那我便有資格在此聽課。”
說著,她迴轉身去,走到章鴻文的座位處坐了下來,還將她所帶來的布包開啟,將裡面的課本和筆墨紙硯都拿了出來,一副打算長駐於此的模樣。
一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這小孩兒,竟然強悍若此!先生都叫她滾了,她還能如此神情自若地施施然坐下,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大家都將同情的眼光投向嚴岑。
今日這冷麵閻王,怕是要踢到鐵板上了。看,都下不來臺了吧?
嚴岑差點沒氣瘋。他進到這書院來作管教先生五年了,遇到的學子無不對他恭恭敬敬的,他從未想到有一天他會被一個十歲的小學子逼懟到牆角上下不來。
怒氣上湧之下,他走過去一把拽住杜錦寧的胳膊就往外拉:“你給我滾出去。”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從杜錦寧嘴裡發出,把屋裡所有人包括拉她的嚴岑都嚇了一大跳。
這叫聲魔音穿耳,衝破天際。如此一來不光是乙班教舍內外,便是位於南面那一排屋舍的甲班教舍的人都聽到了。
章鴻文從懷裡掏出一把銅錢,一股腦兒地塞進旁邊一個高壯男生的懷裡,叮囑一句:“護著杜錦寧些,別讓他被打了。”轉身就飛快地往華章居跑。
今天這事鬧大了,必須得去搬救兵才行。好在他曾經為了杜錦寧的事被關樂和召見過,知道他平時的居所在哪裡。
因為放了個長假早已習慣睡懶覺的關嘉澤此時跟夢遊似的,抱著自己的布包一搖三晃地上了臺階,正打算進甲班教舍,就聽到了這聲略帶熟悉的慘叫。
他先是靜了靜,繼而想起今天是杜錦寧第一天上學,而乙班的管教先生似乎是嚴岑,他一個激靈,正打算轉身去乙班看看,就見一個人跟旋風似地從教舍裡衝了出來,轉眼就只剩了一個殘餘的背影。
“齊、齊慕遠,等等我。”他高叫一聲,也趕緊抱著布包朝前衝。
不過關嘉澤是個小胖子,平時又缺乏鍛鍊,等他氣喘吁吁地跑到乙班教舍時,就見齊慕遠正拎著嚴岑的領子,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充滿了殺氣:“你把他怎麼了?”
關嘉澤低頭再一看,就見杜錦寧半躺在地上,左手捂住右手手腕,正“哎喲哎喲”地叫得起勁兒。
“杜錦寧,你怎麼了?”關嘉澤連忙跑過去,將杜錦寧扶了起來。
“啊啊啊,別動,手要斷了。”杜錦寧大叫起來,一臉痛苦到扭曲的表情。
“都愣著幹什麼?趕緊去請郎中。”關嘉澤回頭就衝著滿屋子呆滯表情的學子們大吼一聲。
“哦,哦哦。”年紀長些的愛管事的學子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跑,跑著跑著就滿臉疑惑。
他好像、似乎、大概,看到嚴先生只是用力抓住杜錦寧的手腕往外拉,怎麼杜錦寧的手就斷了呢。就算是一根草,那樣拉好像也不那麼容易斷吧。
想到這裡,他還試著用右手去拉了拉自己的左手,除了感受到一點拉力外,都沒感覺到疼痛感。
莫不是那杜錦寧骨頭太脆的緣故?
教舍裡,關嘉澤看到有人去叫郎中了,又往人群裡掃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