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面,不便過於勉強,他叫了一聽夏桑菊涼茶,據說前晚和朋友吃燒烤上火咽喉痛。我趁機誇獎:“柴大律師真是好男人,菸酒絕緣,堪稱我學習的楷模”“唉,老闆有所不知,這樣做,實在是有苦衷,我曾在老家當過司法局的副司長,天南海北地公幹,哪能會少菸酒伺侯呢?前年陪領導喝高了,醉的不醒人事,為革命工作導致胃穿孔,為了保住小命,只有忍痛割愛戒掉。曾幾何時,本人在酒桌上呼風喚雨,傲視群雄,能車輪戰將一桌人灌得趴下,唉,不提當年勇了。我來南方太遲了,要是早幾年就過來,那也混得不錯了,象你們,年紀青青,就開辦工廠,唉,一言難盡,我卻只能守著一小片店,賺點為別人寫狀紙的小錢。說得難聽點,和要飯的差不多,真是慚愧。”
他用筷子夾起一整條黃骨魚放在碗裡,一邊赫哧赫哧地吸吮著魚頭內的腦汁,一邊唉聲嘆息,他對當前的處境有些不滿意。
日期:2009-10-08 08:41:12
一聽說他當過局長,這倒讓我更加意外,對眼前這位有點乾癟的壯年人有些興趣,難怪他辦事會那樣圓猾,上了年紀的人,都有故事,有的會精彩紛呈,有的卻不堪回首。坐在對面的柴律師,曾經貴為局座,一大幫人鞍前馬上奉承孝敬的公僕,那會是怎樣的貴氣逼人哈,難道因為某種原因下崗了,藕斷絲連,還在回味往日的尊榮?
我安慰他:“你現在做得也不錯哈,大小是個老闆,多聯絡幾家公司當兼職法律顧問,在家中就有錢收,為企業保駕護航,也是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嘛!”
“別提了哦,能這樣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前幾天還上一家工廠談呢,那家老闆開的價太低,連來去的車費都不夠,太摳門,做不來。希望你以後幫忙介紹幾家撒!”
飯局上,並沒有談是否請他來為我辨護的事,當時這樣想,如果案子我輸了,反而要倒貼3千元的律師費,如果打贏了,我估計法院也不會判對方全額退款,那再減去律師費,最後到手的,也所剩無幾。這樣正反比較之後,輸贏官司,相對我爭取的權益來講,請律師都將是一筆大開支,因此,在我與他推杯換盞之機,下一步如何打官司,就已決定人選,親自上陣,為自已辯護。為了吝嗇幾個銅板,而棄用專業人士,也讓我吃盡苦頭。這是始料未及的。但這位法律界的新朋友,我是交定了。
先上中山市法院交了訴狀,另外150元的拆訟費,得到一張回執,開庭的時間待通知。趁還沒對簿公堂的間隙,我開始偷偷地收集證據。空口說白話,到時法官不採信,這一點,經常從港臺的連續劇學到的。
為了字安全起見,我叫上文強做保鏢,上書店專六門買了一隻錄音筆,帶上相機,再上假日公司大門,事先我對文強交待:“這次我們來文的,對保安還是照樣客客氣氣,如果周小姐叫人來動粗,我們見機行事,不行的話,就早點撤,不要讓對方抓到什麼把柄。”
“明白,你咋說我咋做,你不要我說話,我就不吭聲。”文強不愧當保安隊長,組織紀律性觀點較強。
我先在口袋中按下錄音按健,走近門衛室。“對不起,老闆,周小姐通知,不讓你們進廠,實在不好意思!”瘦皮猴哭喪張臉說。
我詳裝不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詰問:“這樣做沒有道理,我既然交了錢租那間廠房,你們關著大門,連院子都不讓我們進,那我們如何裝修,搬運機器?”
“這個,這個,我也說不過你,反正周小姐開會時,這樣嚴格要求我們保安,你也清楚,給人家打工,就得聽人家,我們也沒辦法。要不,你給周小姐打電話,她同意你們進去,我們才能放行。”
瘦皮猴那張皮包骨頭的臉上堆起笑,一幅讒諛的嘴臉,他這樣討好賣乖,也能理解,當個小保安,領點微薄的薪水,誰願意捲進不相干的是非之中?請的打手又不同哦,那可得衝鋒陷陣。而我們這一幫人在暗處,神出鬼沒,不會哪天冒出來一夥五大三粗的人馬來,來一個速戰速決,做保安的,只恐怕每天連覺都睡不安穩,犯下上為那點口糧為別人當炮灰,何況我們有道理,而周小姐對員工那樣的刻薄刁蠻,那就更不划算了。
“那你要想好哦,是你不讓我進廠去工作,請問你是假日製衣廠的保安嗎?”我故意引出話題,讓他確定身份。
“當然沒錯,我叫唐史,這裡有我的廠牌,你看看。”他並不知道我在錄音,毫無戒備地回答。
“那請問,周小姐有沒發書面的通知給你們,說不準我們進廠院?”進一步深挖憑據。
“這個就沒有,她前天集合全部的保安,當場訓話時,反覆強調的,還說,誰要是放你們進去了,被她知道,要罰款,甚至開除。操,開除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爺不伺候,那個鳥女人。”他有些憤憤不平,大聲嚷道。
“那我們就不為難你了,不過,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通融一下,我只進去10分鐘,上個廁所就出來,我說到做到,請你放心。”我找了個恰當的藉口。
“這個………………。”瘦皮猴有點為難,結結巴巴,“那好吧,反正現在周小姐不在廠裡,你要快去快回,不讓我難做喲。”他顯然也顧及到,如果絕對不放行的話,我會硬闖進去,到時還鬧得雙方衝突升級,與其這樣,還不如來個順水的人情,因為我保證只進去10分鐘。
他將全封閉的鐵皮院門拉開一條窄縫,我一人閃進去,快速地向我租的廠房走去,先拐到小配電房拍了幾張,然後將廠區內的建築也隨意照了一下。確定沒什麼值得收集的證據,向瘦皮猴打聲招呼,和文強不露聲色地離開。
日期:2009-10-08 08:42:33
一邊為打官司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一邊繼續找廠房。當一個老闆,心理素質要好,不好也會被磨練好的,不急不躁,天塌下來,還得笑著說,沒有天了,上帝落到凡間,與我同在。得有這種樂觀的性格,寵辱不驚,在戰爭中,學會戰鬥,在戰鬥中,奴隸成為將軍。
一天瀏覽網站,有則小訊息吸引我:珠海唐家工業區,一幢標準廠房出租,大小不限,電量充足,每平米10元,歡迎現場考察。
連忙和程先生聯絡,與阿敏坐車過去,這是一片老工業區,很多簡易的鐵皮棚,靠近海邊,可能受金融危機的影響,一些工廠都關著門,或者廠區內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生機。有兩三個小店,兩個婆姨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放著幾件半成品的衣服,在穿針引線,門前綠茵匝地,放養著成群的雞,有的悠閒地踱著雞步,有的跳上匍伏的樹椏上張望,有的蹲在雞窩閉目產卵,唯一的一隻高大健碩公雞,張揚著鮮紅的雞冠,到處追逐著母雞,做著快樂的活兒。一條體型彪悍的大狼犬關在鐵籠內,露出兇狠的光,一待人經過時,它便躁動不安,狂吠不止,白森森的犬牙鋒芒畢露,拖著長長的涎液。那些雜草叢生的荒地,被勤勞的人們開墾出來,種著各類的時興的蔬菜,路邊還有一方面積較大的魚塘,碧波盪漾,偶爾會見到成群的小魚遊嬉其中,攪起一圈圈曲線柔美的漣漪。遠處,一望無垠的大海,海天一色的迷朦裡,一艘船的模糊剪影,緩緩地駛過。這裡,如同世外桃圓般安逸和平,一派簡樸而蔥鬱的田園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