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28 10:21:29
李白:我本謫仙,落入凡間
第一章 尋仙記
話說這大唐年間,有一人姓範,名傳正,字西老,乃是南陽人也。
範傳正生於書香門第,自幼酷愛吟詩作對,成年之後,對詩文的興趣變得愈發濃烈,每有閒暇之餘,便手捧書卷,沉浸其中,終日不倦。
這一日,範傳正端坐家中,讀到精彩處,忍不住搖頭晃腦,朗誦起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好詩,好詩!我當浮一大白。”
言罷,便把手掌往桌上一拍,然後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白酒,咕嚕嚕,一口灌了進去。
一杯飲完,範傳正把手背往嘴角一抹,那雙眼睛又沉醉到書頁裡去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妙極,妙極!我當浮一大白。”
話落,又是拍案而起,只覺如飲甘醇,齒頰留香,回味無窮,忍不住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喝完之後,範傳正也顧不得擦嘴,又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的整個心神都投入了詩中: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此言大善,此言大善!我當浮一大白。”
範傳正想起當年鄰家小妹,也曾與她傾心相交,如今卻早已嫁作人婦,不知身在何處。一時之間內心觸動,酒入愁腸,竟化作相思之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失魂落魄片刻之後,範傳正重歸人世,勉強撐開朦朧醉眼、淚眼,又接著讀了下去: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是了,是了!我大好男兒,豈能妄自悲傷!”
範傳正振作精神,正欲再飲一杯,舉起酒壺,卻滴水不出,竟是已然空了。忽然之間,範傳正又悲從中來,把那酒壺往地上一扔,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那酒壺已是碎成無數片,再不復原先模樣了。
範傳正看著那遍地碎片,整個人像是中了魔怔、發了失心瘋一般,突然嚎啕大哭起來,直哭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最後竟然在地上打起滾來,其聲悲不自勝:“李太白真詩仙也!只恨我晚生了幾十年,竟無緣目睹詩仙真容,悲哉,痛哉,哀哉,惜哉!”
日期:2014-10-28 11:40:50
範傳正在廂房裡痛哭失聲,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推門而入,端看著他,輕聲嘆道:“痴兒!你又是何苦如此!”
範傳正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父親範倫。他也不起來,而是繼續打滾,雙拳捶地,哭道:“爹,你不知我心中悲苦。倘若這李白是什麼玉皇大帝、如來佛祖,那倒也罷了,畢竟是神話傳說,我只當他是假的。倘若這李白離我幾千幾百年,那也還是罷了,畢竟相隔太遠,我也不記掛在心。偏偏這李白和我一樣,都是大唐子民,離我也不過短短几十年,幾乎是一步之遙,卻讓我與他天人永隔,叫我如何不悲傷,如何不惆悵!”
說到這裡,範傳正心頭更痛,忍不住吟起了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悵然而淚下!”
範倫把範傳正從地上拉起來,說:“痴兒,你莫要再悲傷。李太白謫仙下凡,如今不過是重歸閒庭,去做那文曲星罷了。謫仙能到人世走一遭,也是我等凡夫俗子的福分,雖不能再見其仙姿,但能看得到那麼多好詩,不也是好事一件麼?痴兒,你愛其才便可,又何必見其人?”
範傳正泣涕不止,說:“爹,你自己也說了,我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我是凡人,所以我有慾望,我貪心,我不止想讀他的詩,我還想見他的人,如此求之而不得,叫我如何不悲傷!”
“也是,也是!”範倫頻頻點頭,說,“太白詩仙,誰人不景仰,誰人不傾慕?當年我與詩仙曾有過數面之緣,如今想來,當真是三生有幸。”
日期:2014-10-28 16:21:07
範傳正聞言,猛地振作精神,抓住範倫的雙手,急切地說:“爹,詩仙究竟是何風采?快說,快說!”
範倫回憶起悠悠過往,眼睛不由自由地微眯起來,沉浸半晌之後,才悠然說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想當初,我籍籍無名,兀自青春年少,而詩仙早已名震天下,年屆不惑了。那一夜,在潯陽樓中,我受邀赴宴,於宴席之上,見到一人神采飛揚,在座諸人紛紛向他敬酒,言語之間,極是尊敬。
“我當時不知那人是誰,好奇一問之下,方知是詩仙來此,心中頓時大驚,著實非同小可。當下,便再也坐不住了,立時斟了一杯酒,不由自主地往詩仙身邊走去,滿腦子都想著要敬他一杯,又怕自己人微言輕,萬一唐突衝撞了詩仙,那可真是百死難贖了。
“就這樣內心掙扎,終歸還是走到了詩仙身邊,當時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覺得珠玉在前,令我自慚形穢。不曾想,詩仙雖有驚世之才,卻是半點架子也沒有的,他見了我,和顏悅色地給我打了聲招呼,又主動跟我碰了一杯,把那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真料不到,詩仙不只是詩仙,更是酒仙。我見他喝了那麼多,如果換做是我,早就倒下了,他卻面不改色,兀自在那裡談笑風生,當真是口吐珠璣,舌燦蓮花,令人好生敬佩。
“自打那時起,詩仙就在我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後來又有幸跟他見過幾回,但總的來說,還是那一夜的印象最深。每每想起當時場景,一幕幕近在眼前,當真是猶如重現一般。後來我追憶往昔,寫下一首《潯陽夜宴詩》,雖不及詩仙才華的萬分之一,卻也聊勝於無,好歹有個紀念。
“痴兒,我知你仰慕詩仙之才,然而人世間的造化,豈能盡如你所願?君生你未生,你生君已死。無奈何,你也只能在詩篇之中想象他的風采罷了。”
日期:2014-10-28 17:29:26
範倫說到這裡,便閉口不言,把個範傳正聽得如痴如醉,他呆了片刻,忽然大叫起來:“爹,那《潯陽夜宴詩》現在何處?快拿來給我看!”
“好,我去拿給你。”
範倫回到自己房中,把自己當初所寫的《潯陽夜宴詩》找了出來,遞到了範傳正手上。範傳正如獲至寶,立刻細細端詳了起來。
這《潯陽夜宴詩》,說來文筆倒也平平,畢竟範倫只不過一介凡軀,如何能與詩仙相提並論?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對當時的情景做個簡要記錄罷了,但是,這首詩在範傳正看來,卻有一種特別的意義——畢竟是關於詩仙的第一手材料,很有研究價值。
看完了《潯陽夜宴詩》,範傳正總算回過神來,說:“雖然未能與詩仙生於同時,但總算也相去不遠,有生之年,我定要想方設法,尋覓詩仙遺蹟,把關於他的一切資料都收集起來,絕不能讓他的事蹟在歷史長河中遺落了。”
範倫聽了,倍感欣慰,說:“你有這等志向,我全力支援你。去吧,好好加油。”
範傳正點頭答道:“我會的。”
從此以後,範傳正開始了收集尋找李白詩作及相關資料的歷程。對於自己的這項活動,範傳正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尋仙”,尋找詩仙。
多年以來,李白遊歷華夏,在神州大地上的許多地方,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跡。每到一處,自然少不得要留下自己的墨寶,久而久之,當真是詩作遍天下,而他自己又不曾收錄齊全,要想把他的詩文都看過一遍,只怕絕非易事。
再者,李白行走四方,人生經歷極其豐富,也不知留下了多少傳聞逸事,若想一一收集起來,這工程之浩大,當真是超乎想象。
因此,範傳正也不敢奢望自己做這件事到底能達到什麼程度,總而言之,有三分靠努力,倒有七分是靠運氣了。
日期:2014-10-28 19:02:32
常言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自從範傳正下定決心尋仙之後,光陰冉冉,經年累月,倒也被他尋到了不少李白所留下的遺篇逸句,時常吟詠在口,日日夜夜,沉醉其中。
在尋仙的同時,範傳正也不忘讀書考試,終於在唐德宗貞元十年(794年)考中了進士,步入了仕途。
步入仕途之後,一晃眼,許多年就過去了。從政以來,範傳正多有政績,倒也深受朝廷器重,後來,被朝廷封為宣州、池州觀察使。
要說這宣、池二州,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地方,但是,距離這二州不遠的當塗(今安徽省馬鞍山市當塗縣),說起來可真是了不得了。
這是為什麼?
因為那是詩仙李白埋骨之地。
範傳正接到朝廷的調令之後,當真是欣喜若狂,多年來尋尋覓覓,卻是難覓仙蹤,再加上公事繁忙,無法抽身,所以尋仙計劃一直沒有什麼大的進展。現如今,他因公派往此處,少不得,要前往李白墓拜祭一番。
尋仙,尋仙!詩仙李白今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