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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福常在旦夕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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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炎炎,尚且偏東就已經灼灼逼人。

聒噪的蟬鳴聲不絕於耳。

我挑著兩桶水,行走在水潭到田地的小路間。

入夏以來,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下一滴雨了。系發達的樹木倒還沒什麼,田裡瀕熟的麥子就完全不行了。為了保證收成,村裡的男女老少齊上陣,人手一扁擔,從水潭裡挑水澆地。

走在自家田埂上,遠遠就望見墨雪正乖乖坐在田邊等我。

——剛開始它堅持跟著我一趟一趟的跑,雖然幫不上什麼忙,卻讓我覺得挺感動。不過幾趟下來,我還是捨不得它受累,於是勒令它坐在原地等我回來。小東西最初還不情願的,扯著我的褲腳“嗚嗚”直叫喚,後來還是我拿出主人的強硬態度才“說服”了它。

放下水桶,手忙腳亂地接住撲過來的小狐狸。

“墨雪,渴了吧?來,咱們喝點兒水。”

我抱起它,親親那毛茸茸的小腦門兒,然後蹲身讓它趴在木桶邊。墨雪有我扶著也不怕栽到桶裡去,使勁兒伸著脖子去舔水面。

——好在最近我挑水的技術大有進步,若非如此,怕是墨雪的脖子抻長了也夠不著。

待到墨雪喝夠了水抬起頭,正好劉老爹提著兩個空桶走過來。我看他彎腰撿起扁擔,忙道:“老爹你留在田裡澆地,挑水這種力氣活還是我去吧!”

“這算什麼力氣活?做了幾十年了,早慣了。”劉老爹笑了笑,指著墨雪道:“它總眼巴巴地望著你來,怪可憐的。你在這兒澆地好了,換我老頭子也轉轉去。”

老爹把空桶裡的陶碗放進我的水桶,自己扛著扁擔徑自去了。

目送劉老爹走遠,我揉揉墨雪的腦袋,準備開始幹活。

——從前我一直以為澆地就是把水桶裡的水傾在田裡就完了。實際一看,這樣太費水,本不適合劉家村這種水資源有限且水源離田地有一定距離的地方。

這裡的澆地其實和過去我家裡澆花差不多——用陶碗舀水出來,然後澆到作物的部。

——什麼?你說這樣很累?

那是當然的啊,你以為“汗滴禾下土”只是說說啊!

這個時代的生產力低下,完全不能和現代社會相比。村裡沒有大型牲畜,只要能節水,那麼犧牲點兒人力本不算什麼。

我一手提桶,一手舀水,身後跟著小狐狸一隻,面前是金色的麥田一片。

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理,但最近大家都是趕早起來澆水,等澆完了才回家吃飯。本著外行絕不領導內行的原則,我也就老實跟著實施了。

至於肚子餓,那也很好辦,臨出門兒隨便在院子裡摘點兒能生吃的瓜菜啃兩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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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忙時節,午後的教學時間反而像是休息。我也刻意減少了最近的課業,為的就是給學生“減負”——畢竟孩子們不管能力大小,一律都在幫家裡幹活。所以這幾天偶爾有人犯困流口水之類的,咱還是相當理解的。

我一面在泥板上寫字,一面想著要不要穿一些科普小知識來活躍氣氛、調節教學節奏。剛寫完最後一筆,忽然聽到春兒“呀”的叫了一聲。緊接著,一道白影“嗖”的衝進來,敏捷的跳上桌子,然後直直撞進我懷裡來。

“墨雪?!”

小狐狸在我懷裡嗚嗚直叫。

它以示安撫,我把它抱到與雙目齊平的位置,問:“不是叫你待在家裡等我嗎?怎麼不聽話了?”

它還是嗚嗚叫,似乎很著急。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它的反常令我感到奇怪。不過不等我細想,墨雪已經掙扎著跳下地,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就跑了出去。

哎?

我也顧不得上課了,趕緊追出門,一邊兒跑一邊兒喊它的名字。

如果是在平時,墨雪聽到我的召喚,絕對會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我。現在它奔是奔了,可方向卻正相反!

“墨雪——”

你這是……要領我去哪裡啊?

眼見得小狐狸已經跑出村子,開始往山上鑽了。我又急又氣,停下腳步喘著氣大喊:

“墨雪,你再不……站住我就……就不要你啦!”

這本是句氣話,沒想到墨雪還真剎住腳了。它回過頭望著我,著急地嗚嗚叫著,右前爪還在下意識地刨扯著地上的草。

“墨雪,你到底怎麼了?”我真是被你弄糊塗。

正在為難,忽然有人給我出主意了——

“義叔,它是不是……家裡爹孃生……病了?我們跟著它去看看吧!”

嗯,春兒說的有道理。

等一下,春兒?!

回頭一瞧,劉春、劉祝、劉小燕都跟緊緊在我後面,我們這麼一停一站的工夫,劉康也追過來了。

“你們跟著我幹嗎?都回去!”

“先生,你對山上不熟,不可以獨自上山的。”後趕上來的劉康一邊大口喘氣一邊解釋。

有了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春兒他們三個想看熱鬧的小鬼也連聲附和。

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無奈地問:“立兒和小荇呢?”

先跑出來的三人自然是滿臉茫然,還是劉康答道:“我讓立兒看著荇兒。立兒已經七歲了,他省事的,不會亂跑。”

“哎呀!”春兒忽又叫道:“小狐狸又跑啦!”

我忙望過去,見墨雪不知何時已和我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叮囑孩子們跟緊了,大家一起追上去。

墨雪當先鑽進林子。

它動作輕快敏捷,但為了讓我們跟上,所以總是跑跑停停,不時回頭看看我們。

我已經可以肯定墨雪是故意要帶我上山了——可究竟是為什麼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呢,忽然不知哪裡傳來一陣古怪的轟鳴聲。

墨雪驀的加快了腳步。

我還可以跟上,幾個孩子卻都顯得很吃力,尤其是小燕兒,早已上氣不接下氣,臉都憋紅了。

“墨雪,別跑那麼快……孩子們跟不上!”

我衝著前方喊道。

可墨雪本不理我,撒開腿往前衝。

不得已,我只好拉起小燕兒的手,帶著她一起跑。

進入林子深處,樹木間的距離明顯變得小了,滿地的枝葉雜草使得奔跑越發困難起來。

小燕兒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突然摔倒了。

我趕緊剎住腳步,想要扶她起來。可就在我彎下腰的時候,一陣眩暈襲來,我立刻就栽倒了。

怎麼回事……

我試圖爬起來,可身下傳來劇烈的震顫,竟讓我無法控制平衡。

耳邊響起孩子們驚慌的叫喊聲,我一下子反應過來——

地震!!!

當我意識到地震的來臨,周圍的世界已經變了樣:

林木跟隨大地一起顫抖,枝葉發出“沙沙”的噪響,落葉和尚且青澀的果實撲簌撲簌地掉落;數不清的大小石塊兒從高處山坡滾下,彼此間的碰撞聲沉悶而驚心,有的甚至就從我身邊飛快滾過……

視野所及,所有的東西都在搖晃。

“大家別慌!找壯實的樹,躲到它後面去!”

我靠著近旁一棵大樹坐直,一面把嚇呆了的小燕兒攬進懷裡,一面大聲叫道:“抱住頭,縮好腿腳,當心碎石!”

劉康到底是年歲略大些,短暫的慌亂後,他已經拉過離自己較近的春兒,找到掩體躲好;另一邊,不知所措的劉祝在聽到我的喊聲後,也就近找了一棵樹躲起來。

然而我卻依舊提心吊膽。因為落葉和亂石的阻擋,我看不見我的小狐狸是否安全。

“墨雪——”

沒有迴應。

“墨雪你在哪裡?你會不會爬樹?拜託你至少躲到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對於許多災害,動物有著遠比人類敏感的預知方式。墨雪它應該是提早感知了,但它沒有獨自逃走,它在察覺危險後還想著帶我走。本來它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逃到安全的地方,可為了等我,它……

墨雪,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在我無聲的祈禱中,大地的震顫已然平息。整個過程大概只有一分鐘左右,但那種漫長的感覺卻是無法形容的。

“嗚嗚——”

“墨雪!”

我驚喜地看到我的小狐狸從不遠處一棵大樹後跳出來。

“幸好你沒事!”

我剛想抱住它,卻見它依然一副焦躁著急的樣子。

難道……

果然,墨雪又轉身跑掉了。

我趕緊背起小燕兒,朝向我走過來的劉康、劉祝和春兒喊道:“大家快跟著墨雪,快!”

沒跑多久,第二次劇烈的震動就開始了。

我匆忙放下小燕兒,喊過劉康、劉祝一起圍攏,把兩個女孩子護在中間。

好在這次我們所處的地形十分有利——身後密集的幾棵大樹擋住了體積較大的落石,而體積較小的落石則沿著一旁自然形成的一道溝渠滾遠了。

短暫的躲避後,墨雪繼續帶著我們向山上逃。

天色迅速暗沉下來,持續了兩週的晴空不知不覺間已被霾取代。一片亮藍色的光驀然閃過,幾乎是同時,驚雷在頭頂炸響。

兩個女孩兒尖聲驚叫起來。

此刻,我已無力輕聲細語地安慰她們了——四周樹木密佈,雖能阻擋落石,但在雷雨天裡它們卻無異於一道道催命符!因而我只能大聲喝止她們,要求她們以最快的速度繼續在昏黑的林間奔跑……

終於,在豆大的雨點兒砸下來時,我們跟著墨雪逃進了一個狹窄而隱秘的山洞中。

空間有限,我們幾乎是擠作一團。撥出的熱氣,身上的汗水,還有腿腳上的刮傷和劃痕,無一不在訴說著我們的狼狽。

墨雪鑽進了我的懷裡,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身體在顫動。是太累了,還是被無情的自然力量嚇壞了?

也許都有吧,畢竟墨雪還這麼小,它也只是脆弱的萬千生靈中的一員。

我緊緊抱著它,安慰著它,也被它所安慰。

在雲層和雨幕的遮蔽之下,天光幾乎消失殆盡了。除了間或一道閃電劃過,我們藏身的這方小天地已經完全陷入了黑暗。

我抱著墨雪坐在靠近洞口的外側,孩子們蜷縮著緊挨在我身邊。

最初的驚怕稍稍平息,深深的憂慮和無助感便迅速蔓延開來。

不知是誰起的頭,反正除了劉康,另外三個孩子都哭了。

離我最近的小燕兒抽泣著問我:“先生,你說家裡怎麼樣了?爹和娘……會不會急著找我?”

“放心吧,小孩子不必為大人心。等天亮了,雨停了,我們就回去!”

我安慰著孩子們,心底卻沒有那麼樂觀。剛才的地震那樣強烈,劉家村的地形又比較特殊,如果四面山上的落石全部砸下去……

不,不會的!不會的……

可如果待在村子是安全的,那麼墨雪還會拼了命地帶我逃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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