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第二天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趙哥。

“醒了？”

覺得腰間好像有什麼東西，低頭一看，趙哥的手圈在那裡，我咬著唇轉過頭，臉上又開始充血。

“怎麼，害羞了？昨晚很熱情的啊~~”

“我記得好像是回去和念芝一起睡的啊……”

“傻子，我老婆怎麼可以和別人睡一起？況且，”他說完，右手伸上來輕輕掐了掐我的臉，又湊近我耳朵說，“我還在家啊，醒過來發現你不在，我失落了好久呢。”

“別，別胡說……誰，誰是你老婆！”我騰地一下坐起來，就要下床，又被一下子拖回了他懷裡。

“你幹嘛！念芝快醒了，你放手！”我又是一陣低吼。

“小東西現在脾氣見漲了嘛，嗯？”趙哥才不管其他，翻身又把我壓在身下，手撫上我的臉，眼神很專注，“真可惜，要是一開始就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舅舅~你們在幹嘛？”

我立刻推開趙哥，可趙哥還是抱得死緊，很難掙脫開：“叔叔在和舅舅做有趣的事情哦，念芝不可以偷看。”

“你，你放手！”

“舅舅~念芝腿好麻~”

我突然有種力氣大增的感覺，甩開趙哥的手臂，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念芝床前，把他抱到腿上，手輕輕地掐了掐他小腿肚，約莫半分鐘，“好點了麼？”

念芝點點頭：“嗯！可是還是好疼~”

“念芝乖，舅舅親親就不疼了噢~”

後來小東西非要一隻腿親兩下才肯作罷。

早晨吃完飯，趙哥打發念芝出去買醬油，然後開始和我說念芝的事情。

“小嘉，我想念芝的事情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是啊！”我欣喜地點頭，正想要和趙哥說呢，心底暗暗為兩人的默契高興了一把，“哥，我們一起撫養念芝好不好？”

“什麼？”趙哥一臉沒明白的樣子。

“我說，我們兩個一起撫養念芝啊，我們三個在一起，不是更能照顧好彼此麼？”趙哥坐在我面前，我彎下腰親了親他臉。

趙哥笑著搖頭：“不，我想你誤會我意思了。小嘉，”他伸出右手，放在我脖子後面，把我的臉拉近，然後說，“我的意思是，你該把念芝送走。”

他看著我，神色裡滿是寵溺，我就不能明白，哥哥的心思，怎麼就那麼難猜？

“我……我不會和念芝分開。”我轉過身，看著神龕上爺爺的畫像，咬緊嘴唇，“念芝是個好孩子，我想，哥哥如果和念芝多待一段時間，肯定也會很喜歡他的。”

“不會，我將來的打算裡，從來沒有想過要有小孩。”趙哥抓住我手腕，捏得我好疼，“小嘉，你本不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你一廂情願地認為現在的生活就是最好的，那麼，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願意和別人多說說話呢？你怎麼沒有朋友呢？你的生活，養**是因為念芝喜歡吃**蛋，起早趕晚地編竹篾是為了念芝以後上學，你什麼都繞著他轉，小嘉，念芝他不可能陪著你一輩子的！”

“那你把念芝趕走，你就能保證嗎？”我用力甩開趙哥，“哥哥，我知道念芝以後會有他的生活，我都想過，這些我通通都想過！可是，可是在爺爺離開的這些日子裡，唯一陪著我，哄著我的，只有念芝啊！”

我抹了抹眼淚，真是難堪，這種軟弱的子真是令我難堪：“念芝對我來說，不僅僅只是個被我抱回來的孩子，是，我沒讀過多少書，我什麼都不會，可是念芝以後肯定會學會！他會了，不就夠了嗎！哥……不要再說讓念芝離開的話了，好不好，求求你……”

“你現在這樣子，真是……好了別哭了！”

“我也不想的！”

“好，我就問你一句話！我和念芝，如果只能兩選一，你選誰？”

我看著趙哥，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低頭，眨眼，再抬頭看他。

“哥哥……”我祈求地看著他，希望他能放棄這種，這種要命的逼問。

趙哥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你捨不得念芝，對不對？”

我低下頭，看著地板上一滴一滴的水漬。

……然後點頭。

“傻瓜，到時候後悔再哭可就沒人給你擦眼淚嘍。”

趙哥把我摟入懷裡，嘆氣說：“叫我一聲趙恆來聽聽。”

“……趙恆。”

“要像撒嬌一樣的，再叫。”

“……趙恆。”

“唉，算了……”

趙哥鬆開我，捧著我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吻在我嘴角：“小嘉，我會想你的。”

我怎麼也沒想到，那會是我今生見他的最後一面。

直到三年後，一個自稱是他同事的人送來一封信給我，說是趙恆給他愛人的信。

那時候我才知道，哥哥原來不是警.察。

國安局和公安局差那麼多，我竟然從來都不知道……他不解釋，是因為我覺得警.察聽起來更喜歡麼……

當我拿到那封信的時候，他早已在a國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我看著趙哥的信，彷彿世間其他的東西都不存在了。

那是一張很簡單的畫，畫的是我們小時候，他抱著我在水杉樹林裡捉知了的情景。

我隨著那副畫，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

“哥哥帶你去捉知了吃哦~”

“好~”

“哥哥帶你去捉魚魚哦~”

“好~”

“哥哥帶你去……”

“舅舅，舅舅你怎麼了？”我回過神來，看著面前長高了不少的念芝，第一次覺得，僅僅是抬起手他腦袋，也好費力……

“你回來啦。”

“嗯~舅舅為什麼坐在這裡發呆呢？”念芝拿開了我手上的信紙，爬到我腿上，勾著我脖子親了親，“舅舅~說話嘛~”

我轉頭也親了親念芝：“念芝乖~先去做作業，舅舅待會去做晚飯。”

“嗯！”

我起身把信紙疊好，走到裡房，拿出衣櫃裡最底下的鐵箱子。

把它和趙哥以前的照片放在一起。

燈光照耀下的照片裡，趙哥正看著我，微微地笑著。

“我也一直很想你，哥哥。”

晚飯時候，念芝夾了菜送到我碗裡：“舅舅，你想叔叔了？”

“是，叔叔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晚上，我轉過頭，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睛裡的東西弄回去，“他是舅舅的愛人。”

“那念芝呢？” 小傢伙睜大眼看著我，他近來越來越敏感，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笑笑：“念芝是舅舅的寶貝。”

念芝聽了，皺著眉頭問：“那是愛人好，還是寶貝好呢？”

【“好，我就問你一句話！我和念芝，如果只能兩選一，你選誰？”】

我咬咬牙，捏緊筷子：“當然是……愛人更親密點，寶貝以後也會有自己的愛人……那個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噢，那念芝不能做舅舅的愛人麼？”

我搖頭：“你還小，等你大了才會懂。”

“好吧。”

時間在指間飛速地流過，一年一年，轉眼念芝已經小學畢業。

“舅舅，老師說，城裡的初中比鎮上的要好。可是，那裡好遠~”

我低頭拿著引針穿著塞子眼，說道：“噢？你分數夠得上麼？”

“當然！老師說，這次全市聯考，我的成績可是這個！”小東西豎著拇指，對著我神氣活現。

我被他那副模樣逗笑了：“嗯，是哪個學校？要不要明天去看看？”

念芝立刻抓住我胳膊晃道：“好嘛好嘛~舅舅和我一起去麼~”

“好好好~舅舅和你一起去，順便明天可以把做好的籃子帶到城裡去賣掉。”

“嗯！我來幫舅舅把做好的放到大元寶籃裡哦！”

“就你乖，去吧！”

晚上我坐在床邊繼續編著竹篾，念芝趴在床上看書。

算算，今年念芝都十三了呢，最近的飯量也大了不少，嗯，明天得去看看城裡有沒有什麼好吃的買點回來。

“舅舅，”小傢伙從床上下來了，跑過來蹲到我面前，“我在想，反正考完了，兩個月的暑假，我能不能和你學編竹篾？”

我抬頭看他。

他看著嘿嘿一笑：“好不好嘛~以前你總是擔心我學習沒時間，你看，現在我考完啦，也讓我放鬆放鬆麼~”

我想了想，問他：“念芝，你喜歡讀書麼？”

“當然！”

“那明天我們去城裡看看有沒有好的書賣吧，你現在學這個還早呢。”

“舅舅！我就是想學這個，就是想幫你做點活，讀書不讀書的，還不都是為了你！”

我一愣，都快被他氣笑了：“你讀書是為了我？這話倒稀奇了，你倒說給我聽聽看。”

“不是說讀書好了能上大學麼，上了大學，能賺錢唄，我要是能賺錢了，舅舅不就不用起早貪晚地編這個了麼……”小東西紅著臉，越說聲音越低了下去。

我聽了，心裡很高興是不假，可是現在他終究還是要以讀書為主的。

“念芝，你以後要讀初中，高中，都是很花費力的事情。你看，舅舅是因為書讀不好，才學著做這個的。等你考上大學了，舅舅再教你做著玩，好不好？”

念芝抬頭看著我，嘟著嘴：“我聽他們說，要考好的大學才能多賺錢。可是，城裡本連大學都沒有，那怎麼辦呢？”

“那就到外地去讀呀。”

“可是我不要和舅舅分開啊！”

我張了張嘴，隨後低頭繼續開始編竹篾：“舅舅那麼大的人，一個人在家沒關係的。”

“不行！”小孩把我手裡的引針抽走，捧著我的臉，一臉倔強，“上學賺錢啊什麼的，都是為了能夠和舅舅在一起才想要去做的，如果因為這些而非要和舅舅分開的話，我寧願一輩子在家陪著舅舅，兩個人一起編竹篾，做小籃子，到了週末一起去城裡賣掉，我想要的生活，是有舅舅和我在一起的！所以，不要說一個人沒關係，我很有關係的，舅舅不能不要我！”

我聽了笑得眼睛都迷糊了，嘴邊很鹹，但是心裡好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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