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聽怔了，原本控制星河的手沒注意，星河輕輕巧巧的轉到他身前，從懷裡掏出張春蠶絲織成的淡粉色錦帕，為他擦去面上的淚痕：“大哥哥，莫要傷心，你傷心讓星河也跟著難受。”

重華失聲道：“星河！”他的聲音有些恐慌，如果她夢見的真是前塵？那麼他的夢，炎華的夢……不，不會的。

“重華，我就來。”星河轉頭對他含情一笑，又回過頭對璇璣說：“大哥哥，那個姐姐也不會希望你傷心的。我真的不是衡兒，我要走了，重華還要和我去找孃親。你也去找那個姐姐吧。我相信，我一定會找到孃親，大哥哥也一定能找到那個姐姐。”

璇璣痴痴的看住星河，一句話不說。星河將錦帕放到璇璣手裡，就嫋嫋往重華走去。

原本璇璣一伸手就能阻止的，卻不知怎麼他的手竟伸不出，任憑她輕盈的離開自己，走向另一個男人。

“玉衡……”他怔怔握緊手中的錦帕，無聲喃喃，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是啊，是他對衡兒不好……

本來已經準備幹一場大架的重華有些驚異，當一個婀娜的身子落入他的懷抱時，他總算放下心來。

重華抱起星河，一起坐上彩鳳的背上，他看一眼畢方，一時不知怎麼處理。嘆了口氣，嘴裡學了一聲清亮的鳳鳴，綵鳳騰空而起。

“畢方，畢方。”地上的畢方一看重華和星河還有那隻比它大很多的鳳鳥丟下它飛走了，大急，又是長鳴又是轉圈，折騰半天，一狠心搖搖擺擺的飛了起來，眼看又要掉下，一股黑氣凌空而起，托住畢方，往綵鳳飛的方向飛去。

日期：2015-03-21 17:06:00

第十九章 跗骨之疽

“重華，你認識那個衡兒嗎？”

重華淡淡道：“她在北斗宮中做玉衡星君時倒是認得，可惜自甘墮落，跟璇璣入了魔。”

星河自己也是妖族，對神魔之分懵懵懂懂的並沒什麼概念。她只關心一件事：“星河是不是長得很像玉衡？”

重華默默回憶了一會，十分肯定的道：“不象，我的星河和玉衡星君沒有半點相似。你是瓜子臉帶點嬰兒肥杏眼新月眉，她是鵝蛋臉細長眼柳葉眉。你剛剛不是說夢到過他們麼？”

星河用力抱緊綵鳳的脖子，喃喃道：“我也覺得不象，那個璇璣說的我有些害怕。”

重華默然半晌，忽然將下顎放在星河的頭頂，認真道：“倘若你真是他口中的玉衡星君，和璇璣是前世愛侶，你會跟他走麼。”

重華這是在緊張自己呢，星河心裡一陣甜蜜。她在青空中轉過身子，涼風如水，流雲似夢，層層疊疊的白雲像是一個巨大的夢境。鳳鳥的翅膀巨大而七色斑斕，雲光映在身上，更是迷離璀璨。

她輕輕的伸長身子，像先前長高無意中的動作一樣，她的唇觸上他的，重華的唇溫暖柔軟，他不動，她也不懂得要怎麼做。四片唇靜靜的觸在一起，時間彷彿停止。

其實從早上起，她就想再試一試。

她紅著臉，悄悄道：“上輩子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星河這輩子好喜歡好喜歡重華，無論是誰也不能將星河從重華身邊帶走。”

“畢方”“畢方”畢方鳥忽然雲空中高叫，兩人一起看過去。寶藍色的小鳥兒背上火紅的紋路，一個人黑衣白髮在空中吹的飛揚舞動。

他遠遠的跟著重華星河，他們看不清他的臉，卻不知為什麼，就是知道那個人此刻非常非常的傷心，整個身影看上去都在顫抖。

星河忍不住看了又看，那個人為什麼那麼傷心呢？彷彿全天下所有不幸一起都降臨到他頭上，連自己找不到阿孃也沒有這麼傷心。

星河純如白紙，本就極易被七情所感，魔君元神本來就極強大，何況那釋放出來的傷心連天地都為之黯然失色。

星河的心突然一陣巨痛，彷彿有一把刀子捅入了心臟，又攪上幾攪；又彷彿有一隻手握住了心臟，要將她捏爆捏碎。

她的視線漸漸模糊，口中突然狂噴鮮血。

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清，連意識都在慢慢消失，只喃喃吐出兩個字：“重華……”

重華大驚，看一眼魔君，抱起她就一腳蹬在綵鳳身上，綵鳳瞬間生出巨翅，那翅膀光華五色，遮天蔽日。輕輕一扇，一股颶風捲出，畢方停不穩，被吹的翻了幾翻，摔了下去。但畢方上那人卻幾個前翻，避過颶風，站上了綵鳳翅翼。

璇璣焦急看向星河，星河恰好此刻軟軟倒下，伏在重華懷裡，一口鮮血正噴在重華的藍衣上，留下一片暗紅，像是開出一朵暗色的桃花。

重華一揮手：“走！”綵鳳翅翼連扇，十七道颶風連連噴射，將綵鳳周圍圍了個密不透風，璇璣此刻就是想逃，也是插翅難飛。

只是璇璣也從沒想過要逃。他右手揮出十七次，十七道魔氣正好抵禦住十七道颶風。然而他此前和炎華鬥法已受了不輕的傷，後來追至崑崙又被舜華胸口上拍了一掌，再加上傷心玉衡屍骨煙消雲散，九世情緣終成痴心妄想，大悲痛下早已傷了心脈，又怎麼是重華怒極下的對手。十七道黑氣雖擋住了颶風，卻被風力衝擊也跟著吐出一口黑血。

然而，他並不肯退：“你對衡兒做了什麼？”

重華清冷道：“她是星河，不是玉衡，玉衡已經永遠死了。”

復又憤憤道：“她這是魔氣攻心，誰抵的住你的天地同哭，她還只是個孩子，讓開！”

璇璣固執的不肯動，喃喃道：“天地同哭？我怎麼可能對她使出，我只是，只是看見，看見你們……很傷心。”

看重華冷笑，璇璣又道：“她若真的是中了天地同哭，這世上只有我能救她，你又要帶她去哪？”

重華淡淡道：“你忘了你和玉衡的師尊道祖李天尊李老君麼？”

璇璣怔了一怔，忽然出手奪過星河，重華大驚，在他背上輕飄飄印了一掌，璇璣重重噴出口鮮血，整個人卻和星河一起，化為一團黑氣，憑空消失。

一團黑氣奔襲千里，來回往復，忽然撞在塊山石上，黑氣中跌出一男一女。男的是璇璣，女的是星河。

星河整張臉都褪去了血色，只有唇邊紅得奪目。璇璣注視她良久，悽然一笑，用衣袖將她的小臉擦得乾乾淨淨。

“衡兒，你我終於又見面了，我原以為此生再也見不著你了。以前是師哥錯了，仙也好，魔也好，不過是漫無止境的孤獨……衡兒，從今天起，我只想一直守著你，你去哪裡我去哪裡，好不好？”

星河雙目緊閉，隻眼睫毛不停的顫動，像是蝴蝶的翅翼，喉嚨裡偶爾發出極之難受的呻*聲。

璇璣伸出手，撫在她雪白的面頰上，笑道：“衡兒，從前師尊對我使上了天地同哭，是你這麼救了我。今天，璇璣就將從前都還了你。”

話音才落，他撫在星河面頰上的手抽回，遞到自己嘴邊，嘴立即長出尖利的獠牙。狠狠往自己血脈咬了下去，血像湧泉一樣湧出。

璇璣立即將傷口處送到星河唇邊，他的血汩汩的湧入星河口內，他的面上卻是甜蜜而溫柔的微笑，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舊有的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