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會陪阿嚳一起受天雷,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站在他身旁,”
“我第一次看到漣漪仙子時,第一次體會到自卑的含義,她那麼好,又溫柔又善解人意,人人都喜歡她,而我,除了有你庇護,我什麼都沒有。”
“哥哥,欠漣漪仙子的,我若是還不了,你幫我還,可好?”
修竹輕輕為墨歌擦掉溢位的淚花,然後握住墨歌的手,把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然後說:“好。”
當墨歌成仙時,帝嚳已經投胎到那個沒有魂魄的赤嚳身上了,而墨歌也要下凡歷劫,看是否能夠成仙,司命星君給墨歌安排的身世是——風塵女子甄氏的女兒。
在天界懲罰修竹偷洗髓露之前,修竹已經把墨歌和墨丞相的女兒交換……改變了兩個女子的一生,亦或是所有人的命運。
修竹被罰禁閉天界兩月,就算解除禁閉之後也不能和墨歌見面,不能再改變墨歌的命運。天上兩個月,而地上已經十五年,那兩個被改寫命運的少女都長大了。
可惜……一個是丞相唯一的千金,一個是風塵女子的女兒。
命運呵……我們的命運究竟由誰掌控?我們都不知道。
“天命反側,何罰何佑《天問》,容璧,你說,寫得好不好?”赤瀲站在容璧的書房內,捧著一本厚厚的書說。
容璧靠在書架上,低頭看著書,聽到赤瀲這樣說,他合攏那本《楚辭》,走至燭臺,點燃羊形燈,書房瞬間亮堂了起來,他才說:“很好,如何想到它了?”
“看你在看《楚辭》,便想起了這句話,也想起了一些事情,天命究竟是人意,別人影響我們的未來,還是冥冥之中,人們按照天的意思這樣做了。所有人都是命運的玩偶,我們都踏在他早就佈下陷阱的路上。”赤瀲的眼睛在燈下是晶亮的。
容璧笑著說:“自然是我們在造就我們自己的命運,沒有什麼早就寫好的命運。”
“真的嗎?那為何,我們一出生就註定我們要做我們不喜歡做的事情。”容府裡又傳來《步虛調》的琴曲,容與還未睡。
“別想那麼多,回去休息吧,很晚了。”容璧傳來小廝,並說:“叫叔叔早點休息,再給太子備好馬車。”
容璧望著赤瀲離開的背影,用他自己一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因為我們都有需要守護的東西,你要守護江山,我要守護家人。”
《步虛調》的聲音漸漸變小,然後低沉,最後消失不見。
烽火連月,家書萬金,半城煙沙,兵臨城下。
包圍獫狁九部的將士們在知道劍閣城被血洗之後,在知道家人非死即傷之後都紛紛要求攻入獫狁,為家人報仇。
赤嚳看著他們鮮紅的眼睛,明白他們心中的痛苦……他們如何想戰爭?可是一旦上了戰場,就萬事由不得自己了,死去的家人,死去的豫章王,都深深的刺激著每個人的內心,再厭惡戰爭的人如今都想要去報仇。
他們要用滿城枯骨,萬里黃沙,來報復害他們新添的墳墓的獫狁人。
赤嚳批准。
他的父親被獫狁人殺害,葬在泌水河畔,靜靜的看著自己。他還記得那時在泌水河所說的話,他不會讓獫狁人打擾他。
父親說,要看我們把曾經的恥辱統統洗刷,看我們用獫狁人的鮮血把泌水河染紅。
屠殺九部時赤嚳不許墨歌去,墨歌也乖乖的呆在劍閣城,沒有看到那樣慘烈的屠殺。
他們衝入城內看到的便是極為噁心的畫面,到處都是百姓的屍骨,老人死了,孩子死了,女人死了……只剩下那些吸食百姓血肉的上位者。
陳國的將士們殺紅了眼,甚至是一些沒有被吃掉的獫狁百姓也殺紅了眼。他們恨啊,恨他們的守護者不守護他們反而吃他們的血肉,他們恨啊,恨自己的無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被……
那樣的場面太過血腥,赤嚳蹲在牆角嘔吐,而易水寒站在旁邊淡定的說:“我第一次上戰場時,不知道是敵人的鮮血還是隊友滾燙的鮮血灑了一臉,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戰爭的真實。”
赤嚳擦擦嘴巴說:“還有比這慘烈的嗎?”他遙指一旁還在鍋裡翻滾的頭骨,又開始嘔吐。
“書上倒是說過。”易水寒雙手抱胸冷冷說。
赤嚳抬頭看著易水寒,這個少年的忍耐超過了他的想象。
易水寒遞給赤嚳一個水壺,他的臉上終於有了淡淡的悲哀的表情,說:“以後你也會習慣的……畢竟,我眼睜睜看過我易家人的頭顱滾落在地。”
赤嚳也輕輕拍拍易水寒的臂膀,這個少年他看不透,看似淡漠卻有著極其可怕的權力**。他從來沒有說過他的心事,他的想法,他的願望,他的一切一切只停留在易不語的表象上,這個叫易水寒的少年他看不透。
戰場揚沙、金戈鐵馬,兵臨城下的赤嚳心中是悲哀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赤嚳放了一些獫狁百姓,並說如果他們願意去別的獫狁部落亦或者來陳國都可以。大部分的百姓都選擇了陳國,但是還有少部分的獫狁人選擇遊蕩在邊疆,他們認為所有的國家都是一樣的,他們想要去尋找真正的和平之國……可是,只有死了,才會真正和平。
易水寒卻覺得赤嚳不應該放了那些百姓,但是赤嚳執意放了百姓,甚至是與易水寒爭吵了許久。
“你就能確定那些百姓真的都是百姓嗎?放了他們又有何意義?他們的親人都死光了,留他們孑然在世,遺禍人間嗎?”易水寒的話語字字見血,赤嚳暗暗在心中承認易水寒所說。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很可笑?明明已經讓他們家破人亡,最後卻還要裝作心善的放他們一條生路,真是可笑!別以為他們有多感謝你,也別以為自己有多善良。”見赤嚳沒有反應,易水寒的話愈發的放肆。
“他們活在這世上,也沒有什麼意義了,還不如都死了。”易水寒直視赤嚳,逼迫赤嚳屠城,一人不留。
赤嚳也望著易水寒,一字一句的說:“因為他們的親人都死了,他們活著便沒有意義了?那麼,你呢?易水寒,你呢?”
易水寒面色鐵青,他見赤嚳這般執拗,甩袖便走,也不再提及屠城之事了。
在一月上旬,赤嚳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在回京之前,他陪著墨歌在夕陽下再看一眼邊塞。
他們坐在朝野身上,任由朝野四處遊逛。墨歌依偎在赤嚳懷裡,靜靜的看著夕陽。
萬頃茫然,遍野荒蕪。身著暗紅戰袍的男子和女子相靠坐在棗紅的戰馬上,背影被烙印在這時光的年輪裡,光陰的歲月裡。
“阿嚳,以後,再也不要戰爭了好不好?”墨歌在赤嚳懷中蹭蹭,讓自己更舒服一些,赤嚳撫了撫她的發說:“好。”
墨歌拿起自己和赤嚳的一縷發,仔細的結成同心結,她回頭對赤嚳笑著說:“阿嚳,我學了很久的哦,好看嗎?”
那一笑,媚眼如絲,使墨歌平凡的臉龐變得豔麗多姿,顧盼神飛。好似千年之前,在一個桃花谷,一個女子也回頭對他說:“阿嚳,好看嗎?”
他恍惚的說:“別亂動,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