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面孔,突然想伸手撩開那些黑色的劉海,露出那有著長長睫毛的眼睛來。
前世看見他的時候,只覺得這個男人氣勢凌人,殘暴而變態,自己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他的面容。
此刻這個威震全世界的惡魔卻乖巧地躺在自己身側,帶著一種人畜無害的笑容,睡得正香。
“我把傷害你的那些人都宰了,這一次,你就別變成人魔了吧。”楚千尋在心裡對葉裴天說。
葉裴天在恍惚中醒來,發現楚千尋不見了,自己渾身是傷,又待在了那間陰冷昏暗的倉庫裡。
他的父親正站在眼前,手上拿著一條粗大的鐵鏈。
“爸?”葉裴天大吃一驚,“千尋呢?”
“哪來什麼千尋,你做夢的吧?”他那看不清面目的父親抖著鐵鏈就往他身上鎖來。
“爸,你做什麼?”
“別亂動!你如今翅膀硬了,連老子的話都不聽了?”
“裴天,你忍耐一下啊,”繼母站在一旁哭哭啼啼地說,“你爸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這個樣子,鄰居們都害怕,如果不把你捆起來,大家不肯讓我們一家躲在這裡的。”
葉裴天隱隱覺得事情不對。
不行!不能讓他們捆著!
他開始拼命掙扎。
“嘖嘖,那個孩子被咬成這樣,骨頭都露出來了,居然還活得好好的,不是怪物是什麼?”
“必須捆起來,萬一和老王一樣,突然變成怪物怎麼辦?老王可是會吃人的。”
“裴天,聽你父母的話,也就是暫時把你捆一捆,如果你真沒事,後面自然放了你。”
“……”
黑暗中亮起無數張熟悉的面孔,圍繞著葉裴天不停地說話。
不,不是這樣的。
葉裴天既慌又亂。
“爸,媽,別管哥哥了,我餓了,先給我拿點吃的。”弟弟的身影在遠處顯現了出來。
父母齊齊轉過臉,離開了他,走到弟弟身邊,露出一臉慈愛地笑容。
“我們裴元餓了呢,媽媽馬上給你煮吃的。”
“快給兒子煮點面,看這一路被嚇得,真是可憐。”
黑暗裡只剩一圈光亮,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坐在光圈裡吃著香噴噴的麵條。
而他只是一個外人,一個被鎖在黑暗中無人問津的怪物。
“我給裴天也端點去吧?裴天也什麼都沒吃呢。”繼母向她這裡看來。
葉裴天感到腹中一陣飢餓,一陣前所未有的飢餓感絞痛了他破損的胃,他迫切渴望他們能給他端來一點食物,那種熱氣騰騰,能夠燙暖他腸胃的食物,哪怕只有一點也好。
“算了,他不用吃。”父親向這邊看了一眼,“他好像得了什麼特異功能,怎麼都不會死。現在食物多珍貴,吃一點少一點,既然又不會死,就別浪費了。”
葉裴天心中一痛,猛然睜開了眼,
眼前是帶著黃沙的土地,和一根根青翠的小草。
視線越過那些碧綠的草葉,進入眼簾的是一隻帶著汙跡的手掌,手掌的主人坐在自己的身邊,靠著一棵大樹,睡得正香。
她的頭微微向著自己這邊垂著,午後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透下來,星星點點撒在那張安靜的睡顏上。
這張臉睡著的時候,顯得稚嫩而溫和,沒有半點平日裡颯爽堅韌的模樣。
葉裴天愣愣地看了一會,胸膛裡急劇混亂的氣息就慢慢地平息了,幾乎已經碎裂的心臟,慢慢又自行粘合了起來,緩緩落回它該在的位置。
他悄悄伸出手,修長白皙的手指越過綠色的草葉,來到了垂落在眼前的那隻手掌上方。
那隻手毫無防備地垂落草葉之間,指尖朝上,不怎麼幹淨,甚至還沾染著凝固的血跡。
那是為了他而染得血。
葉裴天的手指伸出又蜷縮回去,反覆斟酌了幾次,始終懸停著不敢觸碰。
“你在做什麼?”
楚千尋突然睜開了眼。
葉裴天刷地一下把手別到了身後,神色慌亂,整張臉一瞬間漲得通紅。
“熟了熟了,可以吃了。永春,先拿給千尋他們兩。”幸好不遠處的馮婆婆說了句話,解救了尷尬的葉裴天。
趁著他們都睡著的時候,戚永春找到了一條從山裡流下來的小溪,從溪水裡摸到了幾個河蚌。
那河蚌的殼是白色,大約有小孩拳頭大小,馮婆婆把一根細竹竿中部劈開,夾著數個河蚌放在火上烤熟了。
“千尋,你們是傷員,趕快先吃點。”戚永春把夾著五六個河蚌的竹節遞了過來
楚千尋沒有拒絕同伴對自己的好意,從戚永春手中接過了烤熟的河蚌。
她用匕首撬開蚌殼,嚐了一個,舔了舔嘴唇。
“真鮮。”
她撬開第二個蚌殼,遞到葉裴天眼前。
“能吃東西了嗎?”
“我……”葉裴天看了一眼火堆邊為數不多的幾個河蚌,“我不吃也沒事,我不會死,就別浪費了。”
他的肚子在這時候不爭氣地響出一串聲音。
楚千尋被葉裴天逗笑了,她在末世裡待久了,已經很少見到這樣推讓食物的場面,
“我不吃也一下死不了。快吃,別囉嗦。你難道不會餓嗎?”
她拉過葉裴天的手,不容拒絕地將燙手的河蚌塞進了他的手中。
“不用擔心食物,等我腿好了,就去找吃的。”楚千尋繼續麻利地把河蚌一個個剔開,“這兩天吃的少了,大家就一起勻一勻,省著點吃也就是了,幹嘛要你一個人餓著。何況南溪基地也不過四五日的行程,很快就到了。”
她拿起撬開殼的河蚌繼續遞過去。
葉裴天卻一動不動地坐在哪裡,他低著頭,愣愣地看著手心裡空著的白色蚌殼。
“怎麼了?吃不慣?”
“不,很好吃。”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吃的東西了。
***
在鵝城基地,燒燬實驗室的大火已經撲滅,被煙火燻黑的大樓內,一片狼藉。
傅瑩玉的眼前擺著一排七具屍體。
他們死狀態悽慘地被搜尋隊在後山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