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人,為什麼遇上對方就束手束腳?
童宴答應了卓向銘會好好複習,但他沒能做到。接下來等卓向銘回家的這段時間裡,童宴都在想卓嘉爍和卓向銘那個糟糕的矛盾。
卓向銘一向準時,在十一點五十進了門。
卓向銘車沒熄火,等童宴換好衣服,兩人沒在家逗留,就向外走去。
昨晚林悅華打電話的時候,聽說童宴這週末也不回童家,立刻非常熱情地請他第二天過去吃飯。卓向銘下午沒事,也想著童宴不能一整天都學習,就答應下來。
童宴藏不住事,上車以後,就沒忍住問了。
“怎麼說到這個?”聽完以後,卓向銘說,“很多年前的事了。”
童宴道:“就是突然說到的……他為什麼對你發脾氣?只因為對禮物不滿意嗎?”
卓向銘道:“算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童宴又說,“我就是……隨便問一下,如果你不想說的話,對不起。”
卓向銘道:“這沒什麼不能說的。”
“我出生的時候,爸媽正在鬧離婚,所以我媽媽就把我送回外公外婆那裡,後來拖了一段時間,她懷孕了,等到生下卓嘉爍,也就沒人再提離婚的事。”
他衝童宴笑了一下,“應該好訊息太多,大家就都忘了還有個兒子在別人家這回事。”
童宴不覺得好笑,皺眉道:“……所以你一直在外公家嗎?”
卓向銘道:“對。”
“你在外公家長大?”
卓向銘道:“在外公家走讀到小學畢業,外婆去世以後,外公照顧自己已經夠吃力了,我就開始上寄宿學校。”
童宴覺得匪夷所思,但他忍住了驚訝的表情,因為他覺得這會傷到卓向銘:“從初中就開始寄宿……我們現在只有一些高中允許,初中是肯定不行的。”
卓向銘又笑了一下:“這是故事的前情。我們大概只有過年時候會見面,那時候外公年紀大了,怕吵,我又不想讓他自己過年,所以就算過年,可能也就見一兩面,互相都不熟。”
“他初中畢業時,家裡辦了聚會慶祝,也邀請了我。”卓向銘道,“我想過買什麼東西給他,但一個是那時候外公給的零花錢有限,便宜的東西他不需要,太貴了我自己負擔不起,另一個原因是,我確實覺得升高中的第一年比較重要,你知道,學習方式和學習的量都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最後決定把筆記送給他。”
童宴說:“旋龜說,是手寫的那種筆記。”
卓向銘點點頭:“對。”
“他為什麼撕掉?”童宴突然大聲,雙手握拳放在大腿上,“就算不喜歡,為什麼要撕掉?”
卓向銘剛從會議桌上下來,一身正裝,他稍微鬆了鬆領帶,給了童宴一個安撫的眼神:“那會兒還是小孩子,不懂事,覺得哥哥不肯為自己花錢,可能是不喜歡他。”
童宴搖頭:“我明白這種想法,但如果童楊送筆記給我,我不會撕的。”
卓向銘道:“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跟我們是不一樣的。我們之間只能形成矛盾,但沒有時間去解決。”
童宴低聲問:“那小島呢?這個足夠值錢,為什麼他也不喜歡?”
卓向銘又換單手扶方向盤,另一隻手握住了童宴的小拳頭:“剛說過的,我們的關係一直不太親近,見面也少。這時候他長大了,開始有了“手寫筆記”那份耐心的需要,但做哥哥的沒機會了解。”
“他大概以為我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故意諷刺他吧。”
童宴還想問,那你為什麼不解釋呢?
卓向銘說的這幾段話裡,不乏“可能”、“也許”、“大概”,如果是這樣,互相之間有誤會的話,為什麼不解釋呢?
緊接著他想到,那時候的卓向銘多大?高一的卓向銘,最多可能就是十四歲,比現在的自己還小四歲。
放學後,他回到本該熟悉但事實上很陌生的家裡參加自己弟弟的畢業聚會,身邊是父母親戚和弟弟的同學,他送的筆記被弟弟親手撕碎,十四歲的卓向銘第一時間的感受是什麼?
他可能還沒有現在的童宴高,聚會算是參加不下去了,留下破碎的筆記本,他要回學校,如果是週末的話,他會回到跟外公兩個人的家,他那時候在想什麼呢?
因為那種聽起來荒唐,但事實上就是發生了的理由造成了跟家人無法抹除的距離,初一就開始住宿的卓向銘用什麼方式安慰自己?
他的少年時期曾經經歷過多少次的輾轉反側和猶疑自責,“從認定別人過分到懷疑自己過分”這種“複雜難受”的過程他獨自經過多少,渴望問題由對方提出而賦予獨特意義的期待懷抱又落空過多少次,才得出現在這些成年人的理論?
童宴意識到,不止是自己,每個人都是第一次長大,卓向銘也是。
卓向銘希望他少受折磨,或許正是因為他自己在青少年時期經歷了太多的折磨。無關緊要的情緒對人影響多大,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他是怎樣與自己和解,才變成了現在溫柔細緻,又冷靜剋制的獨身主義者卓向銘?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隨機紅包~~
第23章 第 23 章
童宴握緊的拳頭在卓向銘的包裹下慢慢鬆開,軟軟的指腹按在卓向銘掌心:“那你們現在……”
少年白皙的臉頰泛紅,是在為卓向銘生氣。
“沒說完呢。他是對我發脾氣,但其實我對他也沒多好啊,他能撕我筆記本,我就能推他的慶祝蛋糕……我那時候的性格真比卓嘉爍差多了。”卓向銘笑著舒了口氣,“而且剛才說過,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童宴不太確定:“真的嗎?”
他笑著看童宴:“週四晚上跟你哥吵架都哭了,還不是兩個小時不到就好了?”
童宴最怕卓向銘提他哭的事情:“那是因為太生氣了好不好?”
他把頭轉開,自以為自然,但其實是很僵硬地結束了對話。
卓家越來越近,發著呆的童宴突然想起來:“哥哥,今天卓嘉爍在家嗎?”
“不知道。”卓向銘拿食指敲了兩下方向盤,“今天週六,應該在吧,沒想起來問。怎麼了?”
童宴煩惱地說:“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