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哥先是一愣,隨即快步追了上去,在五六米開外追上福成,一把拽住他胳膊,沉聲說道:“你是不是又在跟老子耍什麼心眼子呢?我跟你去看著你把錢還給人家有甚不行的?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我就這覺著你還有甚事沒說明白,我得跟你一塊去,當面向你那同學問問這事的來龍去脈,看到底是不是你說的這個樣,要是你還在糊弄我的話,我非把你腿打折不可!”
福成也不吭聲也不掙扎,就低垂著頭站在那兒,父子倆一時又有些僵持住了。到了這時候,我也看出來福成應該是還有什麼事情瞞著炮哥,開啟車門下車,走上前去,先把炮哥拽著福成的手拉開,輕輕笑了笑,說道:“沒事,福成你爸既然不放心,那你就讓他去問問好了,問清楚他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
福成依然還是低垂著頭站在原地,既不做聲也不動彈,炮哥那急脾氣又上來了,抬手就在他頭上扇了一巴掌:“你到底還有甚事瞞著我?一次給我說清楚!”
我先將炮哥推開了些,對福成說道:“福成,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告訴你爸的,你就一次全都告訴他算了,你要是不說清楚,你爸他就老是懸著個心放不下去,他難受。對你來說也是一樣,天大的事也總有過去的一天,可你瞞著就不一樣了,就算今天瞞過去,那明天、後天呢?你多瞞一天,就要多擔驚受怕一天,那你也不輕鬆啊。所以你不如干脆痛痛快快的都說明白,無論是好是歹今天就讓它過去了,這樣你爸放心,你也輕鬆,你說是不是?”
福成又低著頭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看著我說道:“謝謝常叔叔,我明白了。”說完還輕輕笑了一下,又轉頭對一旁的炮哥說道:“爸,我是還有點事情沒跟你說明白,咱們回常叔叔車上說去吧,反正你聽完了,要實在氣不過就捶我一頓好了,說清楚了我自己也輕鬆。”
“哼。”炮哥冷冷的在鼻子裡哼了一聲,就掉頭往車那頭走了過去。
到了車面前,炮哥一聲不吭的拉開左側後排車門坐了進去,福成就要去開右側後排車門。我一想,炮哥是那種一點就著的脾氣,萬一一會兒說不好,他真在車上動手揍福成,他們父子倆擠在後排,我連拉都不好拉。想到此處,我一把拉住了福成:“福成,你坐副駕駛座上去吧。”說著就對他使了個眼色,他微微一愣也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點頭笑了一下,又折頭從車前邊繞到了副駕駛座去。
我們三人在車上坐定,福成半轉身對後邊的炮哥說道:“爸,我之所以不讓你跟我一塊去還錢,是因為……這四千塊還不夠還清,還得再要兩千五才夠。”
“咋又出來個兩千五了?”炮哥狠狠的瞪著福成怒道。
福成說道:“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10月4號我從大連回來之後,確實還剩了四千來塊錢。我是國慶節前兩天跟李浩借的錢,當時說好了一個月左右還他,也就是到10月底前後點就得還,可我借了一萬隻剩四千,不夠還,我就想著接下來的這一個月裡得想辦法再弄六千塊錢。我又不敢跟家裡你和我娘說,可我一個學生,就算去外頭找點兼職做做,一個月能掙到一千五六、兩千塊錢就算很不錯了,要掙六千根本不可能,那時候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後來到了10號,國慶節假期收假後我們第一天上課,我們班有個北京本地的同學,平時跟我們關係挺好的,下午放學他說請我們吃飯,因為他的股票那天抓了個漲停,賺了八百多塊錢,要慶祝一下……”
聽福成說到這裡,我已經隱約猜到後面會發生什麼事了,無奈的在心裡苦笑了一下。
只聽福成繼續說道:“我們班有好幾個同學都在炒股,平時也經常聽他們聊股票,只是我都沒怎麼當回事。可那天聽那同學又提起這事,我正發愁沒路子賺錢,一下子就來了精神,就仔細跟他打聽了一下。他說他國慶節放假前用八千塊錢買了個股票,那天是節後第一天開市,就漲停了,也就是一天漲了一成,是一個股票一天可以漲的最大幅度,所以他就賺了八百。我當時在心裡一算,我手裡還有四千塊錢,如果我也去買股票的話,一天一個漲停,都不用一個月,只要十天我就能賺六千多,再加上做本錢的四千,那就夠一萬還李浩了。後來第二天我就讓那位同學帶我去開了個證券賬戶,拿那四千塊錢做本錢去炒股。可沒想到股票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樣,之前聽炒股的同學們聊的時候,今天這個漲停、昨天那個漲停,好像天天都有人抓到漲停,天天都賺錢,就沒人會虧錢似的,可我自己進去做,第一天買了箇中國石油就虧了八十多。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中國石油無論怎麼看都是個好公司
啊,那麼能賺錢,股票怎麼還會跌呢。後來第二天我又趕緊換了個別的股票,結果又虧了一百三十多,我只好趕緊再換。到現在炒股快一個月了,我記得清清楚楚,我一共買過十六支股票,可只有四支賺了錢,十二支虧錢,那四千塊也虧得只剩下一千五百多了。我給李浩借的是一萬,前幾天我媽給我轉的兩千我已經還了他,今天再把這四千還給他,星期一賣了股票再把剩下的那一千五給他,也還差兩千五呢。”
一邊聽福成說著,我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嘆息,作為一個沒有任何基礎知識的金融白痴、一個沒有任何風險承受能力的學生,他就不應該來做股票。他上個月11號開的證券賬戶,到昨天一共才十九個交易日,他就交易了十六支股票,幾乎是一天一換,作為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手,這樣的高頻交易,不虧錢是不可能的,也還好最近這半個多月行情還不壞,否則他肯定虧得更慘。
聽他說完,炮哥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唉……你個混小子啊,你以前挺規矩老實一人啊,咋來北京念兩年大學,我覺著你反倒倒退回去了呢,弄出那多事來。說來說去,這股票到底是個甚東西,甚都不見一個月不到就沒了兩千五百塊錢,咋那坑人呢?”
“股……股票是個甚東西?”福成一下就被炮哥問得愣住了,我也不吭聲,想看看他怎麼說,他愣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說道:“股票就是……是……是上市公司的股權憑證,買了一個公司的股票,就是這個公司的股東,就比如爸你們礦也有股票,我還買過,可是也虧了一百多塊錢。”
“我們礦也有?還買了就成股東?”炮哥眼睛一瞪:“你又在糊弄老子了是不是,依你這樣說,你還是我們礦的股東,跟我們陳礦長一樣了?”
我笑道:“炮哥,福成這話可沒糊弄你,道理上還真就是他說的這麼回事,你們礦的股票還是我們給發的呢,當初我去你們礦上就是去辦這事。福成他買了你們礦的股票,道理上他還真就成你們礦的股東了。”
“他成我們礦的股東了?意思我還是在給他幹活?”炮哥一臉疑惑的看著我說道:“那我是他爹、他是我們礦的股東,我和他應該誰管著誰啊?”
我搖頭笑道:“這些東西一時半會兒我跟你也掰扯不清,要說等晚上咱們喝酒的時候我再慢慢跟你說,先讓福成去把錢還清了,咱們去我家吧。”說完我又對福成說道:“你之前還了兩千,現在手裡有四千,你股票賬戶裡的錢星期一賣了股票也得到星期二才能拿到,這樣吧,我再拿四千給你,你並著拿去一次還清了吧。”說著我就又從皮夾裡數了四千塊錢遞給福成。